我似乎又看到,那些石榴,缀满了枝丫,在初秋的风中,微微的招手,那些石榴,现在咧开嘴儿了吗?
高中时候,离我们学校不远有一栋德国殖民时期留下的小楼,小楼旁边有好大一株石榴。那是一栋带点哥特式的小别墅,屋顶有点尖,窗子又窄又高,朱红的油漆已经斑斑驳驳,年代久远了,看上去陈旧不堪,它就那样隐没在四周的水泥建筑里,寂静的,安然的。而曾经属于它的那个院落,杂草丛生,也没有围墙,所以,我只能这样猜测:周围那些旺盛的疯狂生长的花草是曾经属于它的,而它曾经是有个院落的。显然,已经无人进入那块被人遗忘的角落,即便它就近在咫尺,然而,我却和一位朋友走进去了。
我的朋友早就发现了那一块隐没在闹市中的静地,有一次体育课,我们逃课逃到了那里,当我走进去的时候,我感到十分意外。没有围墙,没有人迹,那的确是在闹市中的静地啊,也因此,我觉得很神秘,我那时候就是那样觉得,觉得它神秘。春天的雨丝把整个小园打湿了,极其温润,温润得有些迷离。一株白色的玉兰疯狂地绽放着,一树的白,香气缭绕,仿如仙境,那一刻,我是喜悦,是惊讶,是沉醉,是叹息,啊,这一块被人遗忘的静地,如此的旺盛!
于是,以后的体育课我们就继续往那地方逃。
玉兰谢了,一地白色的花瓣,恍惚中似乎还有隐约的香气……
春天过去了,初夏的季节了,一株巨大的石榴树,立在杂草丛中,年久无人修理,火红的花骨朵儿依旧挂上来了……
石榴花开了……火红火红的,……
那杂草丛生的院落,无人踏入,无人修理,无人知晓,无人过问,可是生命依旧以最旺盛的姿态呈现着,甚至是更加旺盛的。
我至今怀念那一块静地,在我离家很远之后,在我又回到家的时候,在此时此刻,我怀念它,如同怀念自己的家园。 生命是什么?就是如同一块静地,就是如同这静地的花草,就是如同这最旺盛的姿态。生命就是按照自然的规律绽放,不需要被欣赏,不需要被修剪,不需要被问津,甚至不需要被记起,也不需要被遗忘,它只是要绽放,以一种本能来绽放,如此而已!
我多么感激我的朋友,我们总是紧紧的手拉着手,穿过马路,走进那样一块闹市中的静地,可以暂时放下所有的包袱,升学的压力,青春的迷茫,功利的驱赶,我们暂时放下,只是深入静地,敞开心,感受。生命,自然,青春,分享……
秋天的时候,会有满数石榴在秋风中摇曳,我总期待着它们咧开笑口,我并不喜欢吃石榴,然而我喜欢看它们咧开笑口,挂满枝头……
不知此时它们是否已经绽露笑口?举步维艰的我时常这样怀想。
我的朋友自远方归来看望久病的我,我的朋友说,它们依旧。
我的朋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依旧。
我痛哭。
我的朋友轻轻拍着我的肩,紧紧握着我的手,听我哭。
我的朋友说,顺其自然吧。
我的朋友说,为自己活着吧,不为任何人!
我止住了哭泣,接下来是沉默,我们长久的沉默,相对无语。
岁月如水,纵然寂寞如血,生命也如花一样,不曾停止绽放容颜,吐露芬芳。
写于2006年10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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