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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他有(告别无耻岁月)
海蓝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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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六章 他有病
文 / 萧虹
1
我的工作总是离不开学校,每走进一所学校我都会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而离开时总会伴随着隐隐的悲哀。一年四季和学校打交道,而自己却没机会上学,我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不禁想起魔鬼和渔夫的故事:第一年;我发誓如果谁愿意资助或者借钱给我我上学,我将满足他一个愿望;第二年,谁愿意资助我或者借钱给我上学,我让他升官发财;第三年,谁愿意资助我或者借钱给我上学,我就把他吃掉。每当这样想着我就想笑了。
我时常需要和我的搭档汪小洋老师下乡,汪小洋虽然长得不大好看,尤其是那个吓人的疤痕,我曾经半开玩笑半小心的问他那疤痕的原因,他笑着说是老虎咬的,当时我居然相信了,后来同事们都笑我太容易上当受骗。也许正因为长得有些不如人意,工作起来便特别用心,汪小洋的名字在江城的教育界众人皆知,这使我们走到哪里都很受欢迎,我总是沾尽了他的光,再加上我又有唱歌的特长,在下面难免要出尽风头。
我们把江城的教育吹得天花乱缀,不仅教委的领导三天两头请我们吃饭,关系越来越黏糊,就是老赖对我们的工作也越来越满意,因此还时常叫我去唱歌,市里无论什么大型活动,他总是以报社的名义努力帮我争取。
我和赖总的接触越来越频繁,我估计他八成是爱上我了。他总是精力充沛,神采飞扬的出现在我面前,像突然年轻了十几岁。不见面时,他几乎每星期都要给我打几次电话,我心里既得意又有些进退两难。拒绝他吧,他又是我的顶头上司,那样的话好不容易到手的饭碗说不好就弄砸了。如果顺着他,我想我迟早会遭架不住,随时都有可能出事,但他都那么大年纪了,难道我还能像小萍一样问他要钱吗?而且我现在精神已经很脆弱了。田立文的意思是叫我尽量和他周旋,既不得罪他,又不让他有非分之想。他还说可以巧妙的利用蓝秘书长去压他。说起来是挺容易,但要真正做起来就难了,并且我已经不想和蓝秘书长走得太近了,我甚至还想慢慢疏远他呢。因为我几次想开口向他借钱去上学,都被他的暗示挡了回去。他真不愧是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总是在你想开口之前就把你的嘴贴上封条,举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例子,说什么人要有志气,不怕吃苦,人年轻时吃的苦到老了就是一笔财富。还说什么救急不救穷,再穷不能穷得交不起房租,再富不能富得随便给人钱等等等等。和他接触了那么久,我算是摸透了他那德性。用权力帮你他还可以,如果要他自己掏腰包帮你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比如像他给我的那个手机,就是别人进贡的。所以到后来我想通了,老赖这里我是不能退的,我已经只剩下这一根救命稻草了。即使从他那里借不到钱我还可以保住这份工作,当然,最好是能借到钱吧,如果不用还那就更求之不得。接触了这么久,我觉得赖总这个人其实是不错的,至少比赵锐敏好一百倍。真是有些好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隐隐的记恨赵锐敏。
我以为已经原谅赵锐敏了,听田立文说他的书稿已经成了废纸,那样的话他就不是我的对手了,我便不屑于和他较劲。田立文说他一开始就雄心勃勃的跑到海天出版社,他认为像郁秀那样的书都能一炮走红,并且一版再版,据说销售量还突破了百万大观,所以自以为他的小说应该会更好卖。他跟社长谈得天花乱坠,夸他们很有眼光,他说就是奔着他们海天出版社的牌子去的,说得人家也挺激动的,可是别人看了他的书稿,却说他写的内容纯属黄色。他一听就泄气了,但又不服气,还和他们大吵了一架。后来他又找了一些书商,有书商建议干脆把它印成色情的小册子在地下发行,但他又不甘心,因为他除了想赚点钱外主要还是想出点名,好出人头地。他说有些性描写不等于就是色情小说,人家劳伦斯也写性怎么还要翻译过来并且尊为大师呢。他觉得很不公平,加上酷暑难当,更加感觉身心具疲。他想起田立文的嘱托,干脆先找到罗小虎再说。按田立文给的地址,他找到了罗小虎的宿舍,却听人说他死了,他怎么也不相信甚至觉得荒唐可笑,便去公司打听。当他从广告公司出来后就再也没心情谈书的事了,一心只想着回江城。我不知道他在广告公司具体听到了些什么,田立文说赵锐敏自己也支支吾吾的没说清楚。
林立和鲁能还有王小刚他们来过几次,见赵锐敏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去打扰他,只装作没事一样和我们聊天,还有说有笑的和我们一起做饭吃。林立说他下礼拜结婚,希望到时我们都能去参加他的婚礼。我说:“新娘子是谁呀?”
他不回答,只是笑笑的。接着鲁能和王小刚也都呵呵的笑。他们一笑我就知道其中有鬼,我说:“你骗人。”我还开玩笑说哪个女孩子愿意家给你呀!说这话时我望着赵锐敏,我希望他能笑一下,那样气氛就会活跃起来,大家也就放心了。但他却没有,他像没听见一样表情木木的,眼神散散的望着桌子,双手漫不经心的只顾往嘴里扒饭。
田立文告诉我林立是和蓝雨结婚,并且说蓝雨已经怀孕了。我觉得太突然了,难怪她老向我打听林立的是事,原来他们早就好上了,我真搞不懂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赵锐敏从此再没有振作起来,好象一下子萎缩了的样子,和以前判若两人。如果是在我们乡下,就该请巫师给他做法了,人们会认为他肯定是被谁把他的魂魄勾走了,或者是被鬼魂附了体。但这不是乡下而是城市,我们不知道他是否生病,也不好劝他去医院。他总是把自己关在家里,也很少说话,总是怪怪的。他的反常态度影响到田立文,毕竟是老同学,田立文的心情也因此有些压抑,他说情愿赵锐敏不理我们也不希望他消沉下去。我的心也软了,想起以前我们一起去买年货,买花的情景,我们总是那么高高兴兴的,我想买什么他也不会嫌贵,他总是乐意付钱,还慷慨的说想买什么就买。可是我就是弄不明白为什么他去了一趟深圳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田立文猜测,他说赵锐敏有可能受到了什么精神方面的刺激或者打击。我说:“不会吧?他那么自负的人也会受精神刺激?”
田立文说:“就是他那样自负又爱挣强好胜的人,精神才更容易崩溃。”田立文分析说:“赵锐敏之所以辞了工作专心写小说,就是指望着能挣钱、能出名。他在别的地方争不过老赖和鲁能林立他们,就想通过这本书战胜他们,因此辞了工作做了背水一战的决心。”另外他说赵锐敏本来生性好动,这几个月他却闭门谢客足不出户,已经把神经绷得紧紧的了。他还认为赵锐敏这么急着写完,一方面是怕他先写完书先出来,还有就是急于出书,急于求成,功利心太重。而罗小虎的死,赵锐敏可能听说了一些关于他死的情景,以及细节和被杀的原因,由此联想到自己,觉得自己也有许多与罗小虎类似的性格和相同之处,所以刺激也比较大。
“仅仅是这样还好,我最怕的却是他得什么大病,比如性病,爱滋病,那就麻烦了。”我说。我还特别小心,生怕他错拿了我们的脸盆和塑料筒。
“经常嫖妓女的人是不会轻易染上性病的,他们有防御的经验,只有那些难得嫖几会的人才容易染病,所以我是不会去嫖的,你就放心吧。”
“你臭美呢,要嫖也得有钱,你拿什么嫖呀?”
2
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唐克会到江城来,虽然他还是那么落魄的样子,但衣服明显比以前象样多了,也许是因为追女孩子的缘故吧。只是一看他开口说话,尤其是后来喝酒那架势,便明显感觉那人和衣服的矛盾了。只见他一拿了筷子,立马粗鲁的把衣袖捋了起来。因为那衬衣是那么的斯文,而人却不修边幅,就好象那衣服是从哪里捡来的,或者偷来的,总之就是怎么看都不象是他自己的衣服。果然不出我所料,后来他告诉我们那是白墨的衣服。但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我想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并且过得快快乐乐的,就比什么都好了,况且还有好的变化,我们还时常在期刊杂志看见他的名字,所以我和田立文都特别高兴。当时鸡精来告诉我们,他没有带唐克过来,他说怕赵锐敏不想见外人,到时搞得连他都不理了。鸡精一直对赵锐敏心怀愧疚,他认为赵锐敏今天这个样子,他多少也是有点责任的,他觉得应该过来看看。他刚好惦记着这个事时,唐克就来了。他说反正也要告诉我们一声,干脆就亲自跑一趟,到时赵锐敏即使不愿见他也没有那么尴尬。
一听说唐克来了,田立文就说:“那我们请他吃晚饭?”我也很赞成,就决定跟鸡精一起过去,只是赵锐敏说什么也不肯去。
一大桌人围着桌子喝酒,鲁能、林立和王小刚他们也都来了,还有一些冲着唐克名气而来的诗歌爱好者。唐克说:“我本来是准备直接去四川的,刚好那边有个诗会,但听说江城隔东莞很近,既然已经到东莞了,要是不到江城来,怕以后老朋友和老同学知道了怪罪,再说主要是可以顺便多走几个地方,所以干脆就把诗会错过了。”
田立文开玩笑说:“不是四川有诗会,是四川有漂亮女孩子吧?”
唐克也不否认,他说:“你说是就是吧,反正都一样,女人嘛,都是好诗(好事)。”
鸡精也逗乐说:“你们还别说,这次他就是追女的追到东莞去的呢!嘛批的。”大家都哈哈大笑。
那时的唐克还是原来的样子,说话就是不懂拐弯抹角,从他嘴里跑不出太好听的话来,明明是个好话,可一到了他嘴里就变成坏话了,我们都知道他的性格,谁都不计较,还一个劲儿的拿他开玩笑。他也甘做众人的笑料,还越说越来劲儿。
原来唐克还真是为追女人追到东莞去的,不知道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女子,害得大才子千里迢迢从北京追到东莞,结果却还没追着。据说是因为那女的有老公,并且是个外地企业家的阔太太。好家伙,又是一个少妇,说不定人家附庸风雅喜欢的只是他的诗而并非他的人,只怪他自己自作多情了。我们笑话唐克怎么天上掉下的都是有夫之妇,原来人家喜欢的就是风韵犹存的少妇,既可以做情人,又可以当母亲和姐姐,没办法,人家天生就有恋母情节。可是几年以后他又告诉我江城之行完全是为了看我,也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的。他说:“那女的也跟山东那个一样什么都干了,就是不肯上床,真搞不懂她是怎么想的,难道她几个月都不会想,难道他老公就不去找情人或者嫖鸡……”他感叹说:“喊了多少年的妇女解放其实一点也没解放。”
鸡精笑着说:“嘛批,你以为妇女解放就是背着老公去偷人,去陪你睡觉,那才叫做解放啊!”大家都哄堂大笑。
最使我们震惊的不是这些,而是白墨死了。我们都觉得奇怪,这段时间是什么日子,怎么都是坏消息。
唐克说白墨是得心脏病死的。他说当时他到了东莞没地方住,身上又没钱,本来那女的答应给他找地方住的,谁知道一到了那里就变卦了,怕她老公知道,并且连见都不敢见他,没办法,他只好先去找白墨。因为怕花钱。又没有打电话的习惯,就是打了电话万一人家又有什么事怎么办,反正不就是住几个晚上吗,干脆按地址找上门算了。谁知道到了他家,他老婆一见唐克就哭得一塌糊涂,他当时都被吓蒙了,不知道是走呢还是留。想起白墨以前的样子,觉得应该劝劝她,也算是对朋友的报答,但又不知道怎么劝,惟一的办法就是让她把苦水倒出来。
白墨的老婆是从农村出来的,没什么文化,但比白墨小很多,当初嫁给他时也知道他身体不好,但以为只要有钱养着就不会出事,可谁知道花了十五万买了个心脏,还是没能把命保住。她说本来手术很成功的,是在深圳做的,据说是全国第一例心脏移植手术,报纸都登了,出院过后也好好的,几乎和正常人一样了,只是身体比较瘦比较虚弱,没想到还不到三个月他就去了。
白墨的老婆一哭唐克的眼泪也就出来了,他说真不知道白墨有心脏病。他便留下来帮白墨老婆买了煤气,其实他也想到了煤气店会有专门取送煤气的,估计只要打个电话就行了。但就是想帮她干点什么,他不知道除了搬煤气罐是属于重活外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第二天晚上白墨的两个女儿都睡了,他因为心里还想着那女的,加上生物钟向来都是乱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爬起来看书。当时都已经很晚了,白墨老婆发现他开着门没睡以为是怕热,因为那个房间空调有点坏了,她翻箱倒柜把电风扇找了出来。她把电风扇搬到唐克房间,唐克见她三更半夜借机找他,心想肯定是小寡妇熬不住了想找人安慰来的。但又怕万一不是呢,就有些犹豫,眼看她弄好风扇就要走了,因为当时孤男寡女的都有点紧张也不容多想,于是一下把她的手拉住了,她居然也没反抗,两人就对上眼了,这时才注意到这小寡妇的脸和身材都和心里想的那个企业家阔太太风马牛不相及,心里不免有些后悔,但后悔已来不及了,不然明天怎么见面,再说这还住在人家家里呢,心想只好顺其自然吧。他说没想到小寡妇也太厉害了,一个晚上都快把他吸干了,第二个晚上还不停的要,估计白墨因为身体不好可能很久没给过他满足,加上现在他又死去几个月了,她一个家庭主妇又没有情人,所以那么饥渴。接下来唐克不免有些害怕,自己身体也跟个豆芽菜似的,再让她这么一折腾还不被她弄垮掉,说不定白墨也就是被她这么折腾死的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干脆那个阔太太也别花心思追了,第二天便狼狈从白墨家逃跑。
鸡精笑着说:“嘛批,唐克你喝醉了酒就尽吹牛。”
唐克信誓旦旦的说:“谁吹牛谁他妈阳痿。”
我们听了都替唐克捏了把汗,因为他无意中刚好点中了鸡精的要害。我们都生怕鸡精翻脸,没想到鸡精根本就把自己当作阳痿,还一直乐呵呵的。
虽然唐克喝得稀里糊涂,我们也不清楚他说的到底哪些真哪些是假,或者根本就没有一句是假的,再或者全都是他瞎编乱造的,但是我和田立文都深信不疑。想起白墨那病泱泱的样子,却害得我们跟他去骗了那么多钱,我们心里不平衡是再所难免的,但时间一长早就把他忘了。现在听唐克这么一说,我和田立文才回忆起他的样子来,以前是听说他心脏不好,却没想到会要了他的命。现在回想起来感觉他那时确实病得不轻,真是有些后怕,心想幸亏他那时没有出事,否则我们的后果更加不堪设想。而同时也幸亏我们没有那么多钱,看来穷倒没什么,只要身体健健康康的才算是真正赚了,因此我们都心怀侥幸。我们当时隐隐的以为疾病也是量力而来的,它知道谁有多少钱就生多大的病,因为我们没有钱,所以只是偶尔感冒。
那天晚上唐克又毫不例外的喝醉了酒,鸡精花一百块钱叫了个师范的女学生陪他过夜,女学生嫌他长得委琐酒气又浓,结果只让他泻在大腿根,唐克还一个劲儿问进了没有进了没有?因此一直成为我们的笑料,都笑话他习惯了老女人的尺寸,进没进都分不清。
3
鲁能的春天又来了,因为他又开始跟哪个倒霉的女孩子谈恋爱了。林立在家照顾怀孕的蓝雨。王小刚成了孤家寡人。我们虽然和赵锐敏已经和好,但依然各自开火,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那天王小刚过来,我特意做了几个家乡的菜摆在一起吃,大家都说很好吃。当时王小刚开了个什么玩笑我忘了,他平时总是喜欢开玩笑,我只记得连好久没露过笑容的赵锐敏都被逗笑了,但我发现他笑得特别不自然,脸僵得像戴着面具。我一下子愣住了,我见他竭力收住笑容但却更僵了。他放了碗心事重重的走进卫生间,因为卫生间有一块大镜子,我估计他是去照镜子了,只见他抹了把冷水脸,然后直接回了卧室。我和田立文都不敢叫他。王小刚嘀咕着:“这个老赵呀,怎么不吃啦?”就大声叫他。
赵锐敏在房间里应了一声说:“不吃了。”就没再有下文。
晚上我跟田立文说起赵锐敏的尴尬笑容,田立文说:“没注意。”
但我总觉得怪怪的,我总怀疑赵锐敏有病,怕他会传染给我们。我说你劝劝他去医院检查吧?田立文思考了一会儿说赵锐敏性格太好强不好劝,主要是不好开口,容易造成误会,搞不好还让他以为我们是想看他的笑话呢。可是什么也不说又显得我们不关心他,到时他认为我们无情无意。我迫切想解开这个谜,又不好向人打听,于是去找书看,买了一大堆医书,仍然毫无结果。我们只好去医院咨询,医生说有可能是得了什么慢性病,比如血液方面的问题,甚至爱滋病。我听了特别害怕,隐隐的怀疑他肯定得了爱滋病。我对田立文说:“要不然我们劝他去医院,要不然我们搬走。”
田立文认为不妥,他说那样不仅伤害了赵锐敏还会被人戳脊梁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只好采取防疫措施,洗衣服的塑料桶用完了就放到床底下,以免他不小心用错。洗澡干脆就直接蹲在水龙头下冲冷水澡,免得我们频频收桶被他发现我们在防着他,所以干脆洗澡的桶也塞进床底下,肥皂因此也不用了。另外就是餐具问题,我们决定不在家里开火,每天在附近的小饭馆解决。
我发现赵锐敏有时一天要洗几次裤头,猜想他不是大量遗精就是大小便失禁了。我还看见他有时候上下楼腿都是直的,像安的假肢一样,特别僵特别费劲。有时碰到他上下楼,他总是故意停下来看别处,好象并不想那么快就把台阶走完似的。有时我跟他打招呼,他也面无表情,我觉得他越来越奇怪。
在外面吃了个多星期的饭馆儿,我们发现他什么时候也不在家里吃了,因为自从堆在厨房的碗仔方便面彻底消失后,再没有别的动静。不知道是因为我们不在家做了的缘故,还是他猜透了我们的心思,于是把厨房让给我们了。这么说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我不禁立刻毛骨悚然,仿佛已经证实了他确确实实就是患了爱滋病。刚来江城时赵锐敏跟我们讲过爱滋病的事,他说金山县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得了爱滋病,据说可怜的老头只是偶尔嫖了几回。他当时还开玩笑说那老头真不值得,六十几年都过去了,眼看一辈子就要平安到老了却得了那种病。他还得意的说如果按老头的比例算,他不知该得多少次爱滋病了。赵锐敏的玩笑还犹然在耳,想不到真是中他自己的魔咒了。想到赵锐敏头发、牙齿都即将脱落,我和田立文都感觉事实的严峻和残忍。我们决定找人劝赵锐敏去医院检查,一方面不排除我们的好奇心理,当然最大目的还是想让他趁早确诊抓紧治疗。
我们叫来王小刚,因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他合适,只有他没跟赵锐敏闹过矛盾,也没有过什么厉害关系。幸亏还有个王小刚,真是觉得除了他再别无选择了。性不到王小刚也没辙,他说绕来绕去绕了半天赵锐敏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有病。
他居然还反问王小刚说:“我好好的,我有什么病?”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凭良心我们都已经尽力了,我要上班,田立文也不能老是耗着,我讨厌他有点什么芝麻大的破事就什么也干不了,老觉得心不安,好象赵锐敏的事是他引起的似的。
我们关着门,各自全神贯注的忙着写东西,因为赵锐敏的事情,田立文的小说好久都进入不了状态,耽误了很多时间。我就更是忙上加忙,晚上经常得出去应酬,周末有时还要去做所谓的模特,稿子自然都没来得及写,很多堆在了一起。
我们都没注意到敲门声,自从小萍搬走后再也没有谁敲过门。起初我是听到声音了,但没意识到是在敲我们的房门,就没在意,我只一心一意赶稿子,等我确信好象是在敲我们的房门,我既好奇又有些生气。我估计是四楼的小孩,心想怎么这么没有教养,准是见着外面的门开着就进来捣乱。
我气冲冲把门开了,没想到赵锐敏愣愣的站在房门口。
他有气无力的说:“你们说的没错,我是真的病了。”
我和田立文也愣了一下,田立文脸色立即一片苍白,但很快恢复过来,懵懵懂懂地随赵锐敏到客厅坐下,我也跟着走出来。
“我到(市里)几家大医院都看(检查)过了,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医生建议我去广州大医院。”赵锐敏说着,显得很无助很迷茫,从来没见过他也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
田立文咬着厚嘴唇沉没了片刻,迟疑的说:“不会是肝炎吧?”
赵锐敏摇了摇头,“要是肝炎还好,这里倒是可以确诊,问题是现在不是肝炎,血液和肝功能都很正常。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肝炎,甚至爱滋病我都想到过,现在这两个倒是可以排除了。”
我发现他灼灼逼人的眼神已经变得异常浑浊,现在看上去像个五瓦的灯泡,看着他我自己的眼睛都莫名其妙的难受起来。我和田立文都面面相觑。“没事的,你身体素质那么好不会有什么大病的,肯定是太累了。”我们都安慰他说。虽然是排除了爱滋病,但我们仍感恐惧,好象疾病不仅在他身上同时也出现在了我们的身上。接着大家都沉没着,我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楼上的小孩子在上面叽叽喳喳的闹着,很快就为从大人手中挣抢到了一毛钱一个的牛角饼高兴得跳来跳去。我忽然害怕继续长大,我想像楼上的小孩子就不会生病,像我现在也不会生病,要是到了赵锐敏的年纪,说不定我也得个什么希奇古怪的病。这样一想我就更加害怕起来。
田立文问他打算怎么办。
赵锐敏说:“我不想去广州,我想直接去北京检查,如果广州也查不出同样还得去北京,到时不仅多花了钱还浪费时间……”
我们都知道在赵锐敏的心里北京还是很神圣的,虽然他嘴上对此不屑一顾,心里却一直向往。我想他准是做好了死的准备,所以才想去北京,他说过多少回要去北京,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算是名正言顺了,是为了治病。我还知道他的真正目的,一是终于去了北京,其次是真的想弄清楚病情,不然死不瞑目。我们也赞成他的想法。我说让田立文陪你去吧?田立文本来还怕我不同意,见我先开了口他也急忙附和了一声。
锐敏犹豫了一下说:“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只是怕钱不够。”
“没关系,田立文的路费可以自己出。”我说。
事不宜迟,我们都劝他早做决定,最后他打算第二天就出发。
4
这么短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起先是罗小虎的死讯,然后是小萍的消失,接着是赵锐敏的疾病和白墨的死。我觉得我都快被击晕了,主要是害怕有什么不测突然降临在自己身上。关键时刻我希望田立文能给我一些安全的感觉,但没想到他比我还脆弱。他的心情比我还要糟糕,因为他的感受比我更真切,毕竟其中两个都是他多年的挚友。现在他们去北京了,留下我一个人守着空空荡荡的房子。下了班,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着四周粉白的墙壁,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哪怕是一声猫叫,都会令我心惊肉跳惊毛骨悚然。我只好整晚都不关灯,睁着眼睛睡觉,心里特别害怕他们一去就再也不回来。我忽然感觉这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或者明天醒来,发现到处空无一人,到那时我该怎么办?这样想着我什么奢望也没有了,即使有人给我一座金山也没有用,我也不想去考什么学了,我只想好好的活着,而且我发现自从目睹赵锐敏的病情越来越重,我就没心思想考学的事了。我觉得以前之所以那么雄心勃勃主要是有竞争对手,现在对手已经自动放弃,较量已毫无意义,我便失去了斗志。
我忽然空前的想家,想念我的父母和亲人,害怕他们生病,害怕他们有什么不测,我希望他们好好的活着,我现在才觉得不是生存很难,而是要健健康康的活着更不容易。
想到我的亲人,我的父亲,我的眼泪就下来了。我在家排行老幺,很小的时侯家人都宠着我,尤其是父母,而我却特别惧怕父亲,一是因为他总是一脸虎相,缺乏对小孩的亲和力,还有就是因为他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我从来不肯亲父亲的脸,因为他的胡茬又粗又硬,主要还是我天生对异性充满了强烈的恐惧,和羞耻感。如果父亲没有那么多的络腮胡子,也许我是愿意亲他的。后来我才觉得父亲其实并不严厉,他不仅对孩子充满了慈爱,还特别热爱生活,对生活非常乐观,可惜这都是我长大后才明白的。我小的时候父亲还不完全是个农民,他还是乡里的赤脚医生,我以为就是光着脚不穿鞋的医生,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能穿鞋。那时父亲不经常回家,每次回家都必带糖果给我。有一回他忘了买糖,也许是刚好口袋里没钱;也许是因为太晚代销店已关门,总之他没有买糖。但是在路上他捡到了一颗水果糖,糖纸还亮晶晶的特别漂亮。父亲一回来就抱着我拿糖逗我,我剥开糖纸幸福的吃起糖来,哥哥姐姐都望着吞口水,父亲抱歉的说只有一个,是路上捡的。我剥去糖纸嚼了半天,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甜,于是吐出来在煤油灯下一看,原来是个石头,立即委屈得哇哇大哭。哥哥姐姐却立马哈哈大笑起来,满屋子都乐开了花。
虽然只是个石头,但浓浓的父爱我将永生难忘。想起来父亲那时才四十来岁,高高的个子,端正的五官,还是有些英俊的。而现在却早已满头白发,骨瘦如柴,见了面不知道的人准以为是我的爷爷。我总是嫌田立文没有胡子,现在我知道那是为什么了。我渴望他也能长一些络腮胡子,哪怕并不是很多,哪怕像赵锐敏那样,每天刮了都还能露着青青的胡茬。但他从来没有,这一辈子也不会有。
记得我初中毕业那时,也就是离开家的那年暑假,有个师专音乐系的男生给我写信,我们是在县城的渡船上认识的,后来我们互留了地址。邮递员送信到我们家,我当时正在屋子下面的稻田里放牛,父亲兴冲冲的把信送下来,父亲还以为是哪里的录取通知书。我拆开信看,父亲蹲在我旁边的田埂上,期待的望着我,他说是什么信?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说是同学写来的。父亲只“哦”的应了一声,就满足的走了。他也许能猜出信的内容,也许他听了不是录取通知就压根儿没再想。父亲是个农民,因为当过赤脚医生,他是识得几个字的,却重来不拆孩子们的信,他没受过任何来自学校的教育,但他懂得尊重孩子。
我还想念我的母亲,一个任劳任怨的农村妇女。她长得很丑、很黑,并且爱抽烟,一点配不上我父亲,也一点都不像是我的母亲。在学校我很害怕母亲去看我,我觉得她是那么的不体面,怕同学们见了看不起我,寒暑假里我又总是和她吵架,哥哥姐姐也总是和她吵架。现在想起来,真是很后悔,后悔不该也像哥哥姐姐那样伤她的心。听二姐说,母亲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漂亮过,她在姑姑家见过母亲的照片,那是父亲结婚前寄给姑姑的,她说那照片很像以前的电影演员米雪。但很遗憾,长大后我有机会千里迢迢去过姑姑家,但却没见到那张照片。姑姑说搬了好几次家早就弄丢了。然而米雪是什么样子,我从来没见过,所以母亲的年轻岁月,我将永远无法通过想象抵达。母亲这一辈子生了七个孩子,却几乎从来没坐足过月子,有时甚至是生了孩子马上就下田干活。她的心里只有他的男人和孩子们,从记事起我就记得她从不吃鸡肉,鸡腿是我和哥哥的,鸡翅膀是姐姐的,鸡肉是父亲和我们的,她只爱吃鸡杂,直到今天她仍然只习惯吃鸡杂。
哥哥几次写信来都嘱咐我不要想家,叫我要好好工作。他还说我的中学老师听说我在做记者,他很高兴,并托哥哥鼓励我可以争取边工作边想办法参加自学考试。他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学还会有考试,既然是老师说的肯定不会有错。哥哥说他自学是没办法了,写信都特别费劲就更别谈自学了,但要我一定要听老师的劝告,好好自学,别像他那样小时侯只爱玩泥巴,现在只能一辈子跟泥巴打交道了。他说更气人的是去年在县城打了半年工,给别人挖地基建房子,后来没想到包工头跑了,结果一分钱也没拿到。哥哥的悲哀或多或少也算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小学三年级没读完就再也不肯读了,因为几个年级都挤在一个教室里上课,却只有一个老师。老师脾气极坏,动不动就敲学生脑袋,哥哥生性顽劣受不了约束,而且谁愿意每天翻山越岭大老远跑到学校就是为了挨打,没有几个受得了,所以老是逃学,经常是许多小孩子集体逃学。因此,多少年来我们那里几乎没出过一个大学生,这也是我以前梦想考大学的主要原因之一。
是呀,我为什么就没想到自考呢,自考的文凭也是国家承认的,到目前为止我还连一个毕业证都还没有呢。我小学毕业时压根没听说还有毕业证领,到初中毕业时毕业证倒是有,只是没有去拿,因为学校离家太远,反正都已经考上中专了,就懒得去领了。我突然感到其实自考也挺好的,我怎么没想到呢。既省钱又节约时间,同样也可以获得文凭,为什么硬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我想等田立文他们回来后我就跟他说,下半年我就去报名。
我还想起哥哥说他现在正在攒钱给父亲买棺木的事情。一提到棺木我心里就一阵阵难受,好象棺木就连接着死亡,并立即联想到父亲就躺在棺木里的情形。但是人总有一死,只要是寿终正寝我是不能太难过的,再说父亲已经六七十岁的人了,他是不能陪伴我们一辈子的,我只能做好心理准备。可我明明几百块钱还是有的,却不能帮哥哥一点,共同为父亲买一口棺木。而我现在挣的钱是要供我和田立文两个人生活,而他的家人还怨我,说是我管着他的钱,我也不跟他们计较。好在哥哥还说父亲现在身体和心情都很好,说他经常上山给自己看地。他说父亲最后把坟地定在了我们家后面的山坡上,说葬在那块地将来可以保佑他的小女儿。可是我宁愿不要保佑,我只愿意父亲健康长寿,只要他开开心心的享受活着的每一天。
父亲永远是离不开山的,在他眼里,哪儿都不如我们的山上好。一年四季他都愿意在山上呆着。在山上干活他总是不觉得累,因为他喜欢在田头地脚吃饭。农忙的时候他时常和母亲在荒无人烟的田野里过夜,他说省得来回赶十几里的山路。春天涨水的时候,他总是借上山看田水的由头,一个人扛着个锄头满山溜达,时常是摘了许多的野果回来给我们吃,母亲开玩笑说父亲永远像个孩子似的。
我小时候有几次跟父亲上山采蘑菇,每次都是满山的蘑菇没采够半背篓,原来父亲带着干粮整天只顾在山谷里喂狐狸和野兽。那些狐狸像狗一样,真是通了人性,本来也没见着它们,但每回只要父亲蹲在泉水边,拿着干粮呶呶的呼唤几声,它们就都兴冲冲的从四面八方奔跑过来,既有些胆怯又像老朋友一样兴奋,远远的望着我们,挣抢着父亲抛过去的食物,亲昵的相互撕咬。父亲兴致勃勃的逗着它们,乐此不疲。那时侯我就觉得狐狸不仅不讨厌,而且它的可爱一点也不亚于狗,而那些倒霉的童话却处处糟践他们,真是不公平的。
除了亲人,我还想起了童年的伙伴,回忆起我们一起打泥巴仗的童年,仿佛回到了田野里弥漫着绿肥(绿肥:学名苜蓿。)花香的幸福岁月。而他们现在,有的小小年纪早已为人父母,还有大多数都已出外打工,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和他们比起来我够幸运了。
这一夜我想了很多很多,这是我几年来第一次独自一个人过夜,我彻夜难眠。
5
田立文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去北京协和医院看了。他说:“那里的号特别不好挂,看病的人真是人山人海,不知道哪来那么多病人,好象比健康的人还多。”他说他们天还没亮就去排队了,结果还是没有挂着,又不敢让票贩子挂,怕受骗上当。好在医院还有特需门诊,后来终于花200块钱挂了个专家号。他说那专家脾气非常不好,大略的问了一下病情又不让病人自己多说,还一脸的不高兴,只大笔一挥写着“肌物力待查”,就随便开了几个单子叫去抽血,现在除了在等化验结果外还要排队做肌电图,因为排队的人太多,恐怕得等半个月以上,所以一时半会儿回不了江城。
我说:“没关系,你劝赵锐敏别着急,顺便也可以逛逛北京。”
“逛恐怕已经没什么心思了,而且赵锐敏好几次走路都累得跌倒在地上,扶都扶不住,他现在一出门就感觉两腿发僵发软……”
挂了电话我心里乱乱的,不知道那肌无力是个什么毛病,会不会全身瘫痪,赵锐敏性格那么好强,如果哪一天他生活都不能自理了肯定会去自杀,我不禁特别难过。而他家里现在还一点都不知道,他也不会告诉他的父母,他弟弟还在韶关坐牢,他的父母早已让他弟弟的事情折腾得心力憔悴,如果这回他们的大儿子又有什么不测,恐怕他们也就不想活了。除此以外我最难受的还有田立文一去至少就是半个月,平时在一起我总觉得他窝囊,现在他不在身边我却又很不习惯,每天一个人总是懒得开火,老是担心他在外面会出什么事,心里感觉度日如年。
老赖就是这个时候进入了我的生活,他几乎没用得着攻击,我的堡垒就自己先垮了。那天晚上我们在金叶大厦唱歌,他当时心情特别好。他说今晚放司机的假,大家想唱到时候就唱到时候!
后来他又陪其他几个老总去蒸桑拿,他问我去不去,我懒懒地说:“我不想去。”
他们都以为我不好意思和他们去,就没有坚持。唱完歌,赖总说顺路带我回家,大家也没在意,连我自己也没觉得什么。车开到半路,就掉头了,我说:“赖总你走错路了。”
他开着玩笑说:“怎么会呢!”
我以为他想逗我玩就故意绕了远路,后来我才发现车已离开了市区。我说:“赖总我们这是去哪里呀?”
他得意的说:“去一个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我想反正我们都这么熟了难道他还会把我卖了不成,便没在意。他见我没有反对好象受到了鼓励,车便越开越快了,只见眼前许多银色小飞蛾不断迎着我们扑来,接着流星般纷纷壮烈撞跌在挡风玻璃上。他一只手熟练的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时轻轻的搭在我肩上。我开始设想接下来的情景,想起以前在江边看见的那辆微微晃动的轿车,还想起电影里经常出现的车祸,我不知道自己会属于哪一种。这样想着心里便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我问:“还有多远?”
他安慰说:“就快到了。”
车停下来灯就熄了,我看不清周围具体的模样。他搂着我上楼,我没有反对,因为我看不清路并且觉得这样很刺激,竟像初恋一样。我在想接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办,是拒绝还是顺从。他打开门从客厅直接把我抱到床上。他很有力气,是的,他正入壮年,再不用迟早会自然老去。他说:“这是我的别墅,今晚就我们俩。”他问我为什么一晚上都不快乐?
我说:“我有心事。”
“傻孩子,不要有心事,什么烦恼都不要有,要好好享受。”
临窗的桌子上,有一瓶开得正艳的鲜花。想不到一个大男人还会爱花,像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仿佛一张可爱的笑脸,我的心情很快好起来。早上醒来才发现那花竟是假的,看上去却像真的一样,不禁觉得好笑,我想这个房间肯定来往过无数女人,它就像一个长期的旅馆,这都是后话。他把我的衣服脱了。接着迫不及待的把自己也脱光。他的肌肉很结实,他当过兵。他开始抚摩我亲我,他又粗又硬的胡茬刺激着我的皮肤,痒痒的,很舒服,这好象是我渴望已久的感觉,如果这胡茬长在田立文脸上的该多好。他熟练的把他想做的事都做完了。他看上去精神抖擞,好得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他双手仍然对我的身体爱不释手,他说我很健康。我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指身体还是心理。此时他竟和在单位盼若两人,居然会像小孩般央求再来一次。
我说:“我很累了。”说这句话时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我的口气怎么跟个大人对待调皮的孩子似的,刚才他还是我的领导,现在就变成是他有求于我了。他并没有注意我们关系的微妙变化,也许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坐起来点燃一支烟开始抽。我小心翼翼的说:“我看见过你和白小燕做爱,那时我还是处女。”
他沉没了片刻,然后眯着眼睛狠狠的猛吸一口烟,好象有很重的心事。我感觉他的反应忽然有些不对劲了,就好像我的话里充满了洋葱的气味,熏得他睁不开眼睛。我赶紧抱歉的说:“对不起,报社里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知道。”我又补充说:“其实我也很喜欢白小燕,报社里大多数人都很喜欢她。”
他仍然没有作声,好象我只是在自言自语。抽完烟他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又兴奋的亲吻我要求再来。
一连几天他频频接我去他的别墅,幸亏还没有人看出来,但他一次都没有给过我钱,这多少有些令我失望。想起小萍的家具和首饰,我同样是陪人睡觉,却什么也没捞到,我图了什么呀,我想迟早我得从他身上捞点什么才行,不然就太亏了。这回可不能又和蓝田仁一样,他除了给我介绍了这个工作,其它一分钱也没给我,都怪我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每次总是开不了口,于是我又开始羡慕小萍了,不知道她每次都是怎么开口问男人要钱的,可惜再也见不到她了。说到蓝田仁,他已经好久没有叫我了,我偶尔给他打电话,他总是说很忙,我估计他又找到别的“模特”了,心里既难受又觉得侥幸。没想到那个周末他又打电话要我过去,我害怕他和赖总撞车,就回答说我病了。他关心的说:“病了那就好好休息吧。”挂了电话我差点笑出声来。
每隔几天我就忍不住要给田立文打电话,一方面我确实也很关心赵锐敏的病情,另外就是害怕他们一不小心就撞回来。虽然他们见我不在家也没什么关系,但我还是愿意在家里等着迎接他们回来,而且我也不想这样一直堕落下去。但每次田立文都只是匆匆忙忙说几句就挂了,他说怕浪费赵锐敏的手机费。
田立文终于兴冲冲的打电话给我,说肌电图结果也已经出来了。他说那个专家说赵锐敏得的是“重症肌无力”。一听到“重症”两个字我就急了,紧张的问是不是特别严重。田立文解释说:“不是严重的意思,只是病名叫重症肌无力而已,他只是很轻的。”他说医生给赵锐敏开了好些叫做“溴吡斯的明片(后来我看了药瓶才记住)”的西药片,赵锐敏吃了那药后很快就恢复了体力。他还说想不到那药会那么有效,早知道就不用千里迢迢跑到北京去看,现在赵锐敏说已经什么症状都没有了。赵锐敏也接过电话兴奋的说没事了,病已经好了。我听了非常高兴,更令我激动的还有他们已经买好火车票第二天就反回江城。
我打算不再去赖总的别墅,幸好他也没空来接我。当时报社正在接受一场关于刊登虚假广告的官司,听说是刊登了一所什么职业学校的招生广告,等许多人交了钱,那学校却一夜之间无影无踪了,受害者们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只好把刊登广告的全部媒体告上了法庭。据说连金山县教育局也成了被告之一,因为是他们提供了场地并代理收费,就这样连同江城市的所有新闻媒体,也就是电视台、晚报、广播电台全部卷入其中,无一幸免。这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被告席上坐着那么多人,又不只是晚报一家,但已经开庭了还是得去的,再说作为政府的喉舌,居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听说市里面的头头脑脑都及其重视。
报社的官司跟我们这些小记者没什么关系,我们还可以作为看客。那几天办公室里不但没有紧张的气氛反而人人都很兴奋,连新来的广告部主任都一点也不着急,因为那广告还是赵锐敏手里的事,他一点责任都不会有。
6
田立文给我电话的第四天,我一大早就高高兴兴到火车站接他们了。我估计他们24小时到达广州,然后转车到江城。我是掐着手指头算的,即使晚点这天也该到了。但我一连心急如焚的去等了好几天连个人影也没盼到,我打赵锐敏的手机也总是打不通。我心里都有些绝望了,我想肯定是路上出了车祸。我立即买来一大堆报纸,希望能看到是否有京广路线出了事故的消息,但令我失魂落魄的是连一点线索也没有找到。那天我把头蒙在被子里痛哭了整整一个下午,我想他们肯定是回不来了,尽管我安慰自己他们不会出事的,但我越是安慰自己就心里越是害怕,越是觉得心虚,预感到他们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这样一想我觉得我也不想活了。可我还是不死心,我作了最坏的打算,心想哪怕他们真的死了我也要见到他们的尸体,然后和他们死在一起。另外我还心存侥幸,侥幸的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我还害怕是不是赵锐敏在路上又病了,或者是田立文在路上也累得病倒了,他们为什么连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我忽然觉得我是那么的深爱着他们,虽然我仍然感觉对赵锐敏的怨气挥之不去,他们两个之中我也许更爱的是赵锐敏,而这也是我自己都不愿接受的。我努力克制自己只能爱田立文,他老实本分,对爱情专一,他才是我的唯一。我想我再也不会嫌他穷,嫌他窝囊,哪怕他一回来我们就去他家登记,我也不会在乎他家人对我的误会,只要我们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在一起。
我天天盼,天天哭,望眼欲穿,可是他们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整晚都不敢关手机,深怕一关了手机他们就会打不进来。但手机始终就是不响。我时刻把手机放带在身边,就是上厕所也总是带着,有时睡到半夜还老是被梦惊醒。我觉得自己都有些神经质了,再没有他们的消息我可能真的会精神崩溃,甚至会疯掉。
我忍不住又去火车站等了,因为我上班总是魂不守舍,就连一篇消息都写不下去。我什么事都找汪小洋带劳,我说我都快疯了。好在汪小洋因为长相有点自卑,只要我对他好,多一些微笑,他就什么都愿意答应。我没心思吃东西,眼睛只盯着剪票口,深怕错过一个人。中午,实在饿得不行,在火车站附近溜达了半天,最后还是什么也不想吃只随便买了碗馄饨,吃了几口,觉得一点味也没有,倒了很多醋依然吃不下。这时手机想起来,我有气无力的掏出来看看,原来是赵锐敏的电话,我的精神马上立起来了。我急忙说:“你们在哪?”
田立文吃惊的口气说:“在家啊!怎么没回来休息?”
“还休息,我还在火车站等你们呢!”说着,我的眼泪马上就流起来了。
我立马打了车回家。一进家门我就抱着田立文哭起来。我泪流满面的说我们在也不离开了。
赵锐敏忙着自己的事情,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脸上一直挂着无可奈何的笑容,觉得我们真有些好笑。田立文说实在没想到我会那么担心。
田立文说:“火车在石家庄出了点故障,赵锐敏刚好可以借机看他的一个女朋友。”还说听说他们通了好几年信一直没见过面,见照片挺漂亮的,诗也写得挺有灵气,他一直都想去看看,但一直苦于没机会,叫她来江城她又不肯。这动机一冒出来就真的去找列车长把票签了,反正一周内都有效。
我说那为什么电话也打不通?他说一开始是因为信号不好,接到的电话总是听不清,很浪费电话费,所以后来就干脆关机了。
“那后来见着那个女的了吗?”我酸不溜湫的问。
“见着了。”他说。不过那女的有男朋友,赵锐敏根本就没机会和她单独在一起,她男朋友老是可怜巴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因为她长得确实也挺漂亮的,所以赵锐敏就是不死心,总是想偷偷把她约出来,甚至还想把他男朋友揍一顿。
“那我有她漂亮吗?”
田立文犹豫了一下,觉得我问的问题不好回答,就想了一下说:“你们俩不是一类型的,她比你白。”
我好象听出了弦外之音,意思就是她当然比我漂亮,但又不好明说怕我生气。我心里不禁十分难受,忽然觉得黯然神伤。我仍好奇的追问。我说:“她后来出来了吗?”
他说:“出来了,但赵锐敏没干成,因为那女的来例假了,所以赵锐敏就一直要在那里等。”
“那再后来呢?”
“后来一个星期就快过去了,本来赵锐敏还想等,他说车票作废就作废了吧,原来才知道那女的说什么来例假全都是托词,她是怕那男的知道了不要她。”
“那赵锐敏怎么知道的?”
“赵锐敏后来硬是扒开她裤子看了,但人家还是不同意。”
“他们可能做了不让你知道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又没在旁边,我只一直在宾馆外面等着。”他说。
我一听说他们住着高级宾馆我就来气了,心里说不出有多后悔,我想早知道他的病不是很严重就不用田立文陪他去了。我说:“你自己掏钱陪他看病还掏钱陪他住高级宾馆!”
田立文一见我生气自己也慌了,赶紧解释说:“就这一次,以后肯定不会了。”他还说当时也考虑到了,但已经跟他去了就不好计较什么了,不然好心好意都白费了,再说赵锐敏住着宾馆他总不能另外住招待所吧,可是劝赵锐敏也住小旅馆他又肯定不同意,他还要追女孩子呢!
我有些酸溜溜的说:“你什么时候也那样追回我呀?”
他赶紧嘿嘿笑着讨好我叫我别生气,还说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还计较那些。
7
鲁能和王小刚过来喝酒,林立和蓝雨也抱着孩子过来了。蓝雨一来就把孩子扔给林立,然后帮我和田立文一起洗菜做饭。赵锐敏本来是想下厨的,但他刚开始淘米就觉得手还是有点累,他说怎么搞的,吃了这么久的药怎么还不见好,反而好象越来越严重了。我们都赶紧劝他不舒服就不用做了,再说厨房也挤不下,还是等身体彻底恢复再干活吧。他犹豫了片刻,左看看右看看就丢下手里的电饭锅,继续和他们聊天去了。我估计可能是因为蓝雨在帮忙的缘故,也许他只是觉得有些尴尬吧。
客厅里人人都抢着抱林立和蓝雨的女儿,屋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孩子谁抱也不哭,还嘎嘎的逗你笑,露出两排可爱的小牙床,不管拿了什么都贪心的往嘴里塞。我们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小孩,没想到几个月不见,他们就有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小人儿,真令人羡慕。王小刚抱着她,问孩子起名字了吗?林立说:“起了,叫林雨。”大家都大笑起来。
鲁能说:“淋什么雨呀?你还嫌这里雨下得不够呀,居然还要让她淋雨!”
王小刚望着孩子说:“看来你老爸是想去抗洪抢险立功,然后好快快升副行长吧?”小林雨好象知道是说她似的,竟高兴得在王小刚怀里嘎嘎的笑着乱蹦。王小刚说:“真乖,懂得叫我爸爸了,真孝顺。”大家又笑起来。
“还真会叫?让我也来抱抱。”鲁能说着也把小孩抢了过去。一接过孩子,他忽然尖叫起来:“哎呀,怎么长得一点也不想像我呀?妈的,你们看吧,她居然长得像赵锐敏!”
鲁能这么说也许只是想搞活气氛,没想到他话音一落大家都不做声了。王小刚立即偷偷给他扮了个鬼脸,示意他说错话了。鲁能后悔的伸了下舌头,但说出的话已经无法像面条一样吸回去。我忽然发现蓝雨神色慌张,吓得手里的菜都忘洗了,两眼紧张的望着客厅,警惕得像一只猫。我想做了母亲就是不一样,连人都变得更小心谨慎了。孩子发现自己忽然受了冷落,竟“哇”的一声哭起来。蓝雨终于逮住这个机会赶紧站起来,边匆忙在衣襟下摆擦了下手,一边飞快奔向孩子,还差点被地上的电饭锅线绊倒。孩子泪水涟涟的望着陌生的王小刚,又委屈的看看母亲,双手老远就迫不及待的伸向了蓝雨。
王小刚说:“哎呀,一大屋子男人哄不住一个小孩,看来女人多么的伟大呀,我真是佩服得五个身体都倒在地上了呀!”大家都被王小刚的怪相逗得捧腹不止,连孩子也在她妈怀里破涕为笑了。
菜摆了一大桌子,基本上都是我的杰作。赵锐敏逐一尝过,抱怨说:“怎么什么菜都是辣的?”我心里有点不满,心想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只会做辣的。大家听赵锐敏这么评价,也纷纷尝试。
王小刚说:“不算很辣,还可以。”
林立和鲁能也附和说:“还可以!”
蓝雨抱着孩子,夹菜也不好夹,吃饭也不好吃,小孩还老是尖叫,要夺她手里的筷子。
“来的时候我就说不要带她过来你就不听,现在知道她捣乱了吧?”林立幸灾乐祸的说。“要不然你先带她回去吧,害得大家都吃不好饭,不然就干脆把保姆叫过来。”林立又有些不耐烦的补充道。
大家都劝他说算了,等吃完饭再一起回吧。但过了一会儿,小孩还是闹。林立就带着蓝雨下楼了。林立在门口碰到一辆正在掉头的出租车,便把母女俩先支走了,他继续回来喝酒。
喝完酒,大家谈了会儿尼采,各个争得面红耳赤。后来话题又转移到赵锐敏的小说,说《金瓶梅》、《废都》都能出为什么《你的情人们》就是不能出?海男不是还出过一个《我的情人们》的长篇吗!我觉得他们那些发自肺腑义愤填膺的争论,既包含着无限仗意,又略带几分对赵锐敏的嘲讽,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赵锐敏眼睛红红的,他说现在他已经重新修改得差不多了。他对在深圳的遭遇已经变得不屑一顾。“深圳出不了那算个鸟毛,等过了年拿到北京去,到时绝对能出来的。”此时他的口气不仅自信而且非常自负,往日那副盛气凌人的神气又不知不觉潜伏到了他的身上。
林立说:“算了,这些还是等过了年再说吧,现在还是先讨论讨论今晚的活动问题吧?”
鲁能也马上回过神来说:“对呀,老赵禁了这么久也该开开荤了。”
后来大家一致认为该叫个师范的女孩子过来服务。鲁能反对说:“年纪太小了不好玩,胸脯都还没发育好。”
林立说:“年纪小才好玩,要是年纪大的根本就不用花钱。”
赵锐敏开玩笑说:“林立,你想说师范的女孩子比发廊妹便宜你就直说,你不就是贪便宜吗?”
“算了算了,我看还是叫师范的女孩子算了,这么近,比较快,我都等不急了。王小刚打圆场说。“不然叫个师专的也不错。”他又补充说。
鲁能揶揄说:“说的好听,你以为她们专门都在等你呢,还师专的呢,你就是真的有钱,也说不定人家正在哪个大款的家里或者小轿车里呢!”
王小刚觉得也是,人家每天都忙着呢。但他又不甘心认输,就自言自语似的说:“总有还在学校的吧,再说江城哪里来那么多大款呀。”然后他们争着掏电话本打她们的传呼。
没过一会儿果然来了一个扭扭捏捏的女孩子,他们把她带到房间里,关上了房门。但没过多久门就开了,那个女孩子走了出来,还径直从大门走出去了。我和田立文都觉得奇怪,怎么今天这么快就完事了。正这样怀疑,就听见他们又在打传呼了。过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女孩子,这回那两个女孩子一个也没有出来,很快对面的房间就安静了下来,只偶尔听见轻微的耳语声,还有就是女孩子嘤嘤的呻吟。
其实赵锐敏的病并没有好。他只是刚吃药那几天感觉很明显好,但过了一阵子症状又原封不动的回到了他身上,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这一点,要不是经过那天一折腾还真不敢确定。赵锐敏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手一撑在床上就开始发软,连续几次都跌倒在女孩子的身上。简直没办法做了,只好又气又脑的躺在那里。大家见了这架势都觉得吃惊,但又帮不上忙。女孩子一见既然是个软货还干什么干,也不浪费时间,一骨碌爬起来揉揉被压痛的肚皮,一句话也不说气鼓鼓的转身就走。大家都感觉奇怪,从前那么威猛的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赵锐敏当时的自卑是难免的,简直连鸡精都还不如了,他甚至对自己都感到绝望了。与其说大家在为他难过还不如说是他们自己心生好奇,都极力劝他再叫,而且也不等他答应他们几个就擅自做主了。好在后来的一个女孩子态度还比较好,她耐心的骑在赵锐敏的身上,像安抚一匹受伤的小马。当时,他只觉得让一个女人骑在身上真是对他的极大侮辱,他真恨不得把她掀下去,但身体里的强烈欲望又使他欲罢不能,尤其是他的下体早已毫不争气的硬得像根铁锤。虽然他仍很自卑,但当他看到女孩子在他身上闭着眼睛满足的动着,很享受的样子,他的自信多少又恢复了一点。而且看着其他几个都在和另外那个女孩子纠缠着,多少也分散了他的压力,于是干脆劝自己还是先闭上眼睛暂时享受吧。
8
周围怎么这么暗呀,我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我这是在哪里呀?他为什么那么色眯眯的看着我?
他拿了很多很多的钱出来,对我说:“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
我疑惑的望着他,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的给我那么多钱。我说:“你为什么要给我钱?”
他暧昧的笑着对我说:“因为我知道你想要!”他一直微笑着,笑得那么自信,那笑里的内容是那么的丰富。
我将信将疑,我警觉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身体完好无损,不像有被人动过的痕迹。我胆怯的摇摇头说:“我不能要。“
他依然色眯眯的望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默许和鼓励。我嘴里虽说不要,可是我却迫切想去拿。他说:“拿去吧,我知道你心里想要!”
我胆怯地望着他,很小心谨慎的在他面前把钱拿走了。我心里一阵窃喜,我有好多钱了。
但钱一拿到手我就醒了,原来真是一个美梦呀,只可惜难以成真。别提有多失落和后悔了,我想为什么要那么快醒来,要是一直把梦做下去多好,做到把钱花光为止,因为梦究竟是梦,再多的钱也是不能兑现的,所以不花完多浪费。但一回头我又侥幸的想如果那要不是一场梦该多好,现实中我不可能拥有那么多钱。我突然想起听说梦都是反的,既然这样我就不想得到那么多钱了,我不禁为此感到沮丧,也许我白天什么时候财迷心窍了,心里很失望的想肯定这几天会破财,既然梦已暗示我就得好好提防着。
这一整天我心情都不好,深怕出去不小心被车撞了,或者买东西被人骗了等等。晚上接到赖总的电话,叫我去“海上明珠”唱歌。电话那头,他得意的说来了几个香港的朋友和他以前的战友……还特别嘱咐无论如何我必须得去。提起是“海上明珠”我立马不安起来,我想这下惨了,要是被人认出来那可就臭名远扬了,只好找借口说我身体不舒服。他开玩笑说那就更得去,也许去唱唱歌心情一放松,就什么都好了。
没办法,只好去吧。田立文也劝我说大晚上的谁看得那么仔细呀!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还是田立文对我好,什么事他都能开导我。到了“海上明珠”我仍心有余悸,就尽点一些美声的歌曲唱,因为害怕唱民歌让小姐们听出来。后来想起来才觉得当时是自己太幼稚了,自做多情,事实上根本就没人在意我的存在。后来唱了几首,赖总的朋友们都夸张的鼓掌,说我唱得跟原声带似的。我也发现自己确实进步特别大,真有些觉得不象是我自己唱出来的,看来每天早晨没有白练,虽然不再打算考学了,但这早起练声的习惯看来是改不了了,就当是锻炼身体吧。
唱完歌,赖总依然像上回那样带我去他的别墅。这回我心里直打鼓,怕田立文着急,但我又不能跟赖总说,一路上如坐针毯。赖总并没有感觉到我的不安,他一直都很兴奋,仍然像年轻了十岁的样子,容光焕发。到了家,他神神秘秘的拿了个厚厚的信封给我,然后在我脸上激动的亲了一口,像是给我盖了个章,作了个记号。我往信封里瞅了一眼,只见厚厚的一叠钞票。我一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钱搞蒙了,我说:“这是谁的?”
赖总诡秘的看着我,然后神气活现的说:“当然是你的。”
“你骗人,莫名其妙你给我这么多钱?”虽然我是想从他身上捞些钱,但并没想要这么厚一叠,而且这也不大可能。但我还是垂涎三尺的想,这么多,该有多少呀!要是真的是我的,当然好啊!我的欲望都开始在脑子里舞蹈了。
他说我很有唱歌的天赋,在报社太浪费人才,于是决定要送我去上学,还真诚的说这两万块钱肯定不够,以后再继续给我。并且他还承诺只要我愿意他可以提供全部学费。
原来是真的!我觉得不大可能,我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这不是昨晚上的梦吗,怎么会这么巧合?但我仍然故作镇定的说:“这是报社的意思吗?”
他说:“怎么会呢,报社既不是慈善机构又不是歌舞团。”他说这钱也不是从他腰包里掏的,是在香港投资赚来的。他边得意的说着边骄傲的搂着我,兴奋的把我抱到床上。
我一个晚上都激动着,恨不能立刻飞到北京去。另外我还害怕他反悔,怕他只是一时哄我高兴。我睡在他怀里,双眼却望着窗外,心里只盼着早点天亮。虽然我已经对考学死了心,但机会真正来临时,原来那种强烈的欲望却又立马死灰复燃。
春节即将到来,过完年就是新学期,又将到了艺术院校招生的热潮。既然有了钱我为什么不去拼搏一番。我悄悄挣脱这个男人的怀抱,他的呼噜声使我感觉如身临猪圈。田立文虽然长得有点丑,但他从来不打呼噜,也从不说脏话,这使我感觉他很干净。我向来厌恶呼噜声,何况这个和我根本谈不上爱情的男人,但此时我却感觉它犹如音乐般美好,我浑身热血沸腾,心里交织着对这个男人的爱和憎。爱当然是因为钱,憎却多是因为性,每次他既令我欲仙欲死,过后又总是使我羞愧难当。我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在他长满胸毛的胸脯上亲了一口,想起他刚才在我的身上真像一名健壮的武士,哪里会联想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不知道赵锐敏骑在女人的身上时是个什么样子。我闭上眼睛,此刻我好想立即见到田立文,我想他知道了肯定比我还要高兴。我还想着明天一早就给老师打电话,但我转念一想又觉不妥,我觉得不能找原来的老师学了,得找一个名气大的老师,一来他教得更好,二来也许可以帮我走走后门,听说艺术院校都比较黑,这是以前进修时在其他考生中无意旁听到的。既然现在有钱了就不怕送礼,既然送了礼问题就好办了,而且我对自己的实力多少是有些自信的,只是文化课可能会困难一些,毕竟我没上过高中。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简直被忽然能考学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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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考学记
文 / 萧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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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正月十四那天从江城出发的。我再也等不及过元宵了,度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漫长的春节,我早已如离弦之箭。我给田立文留了一万块钱,我自己也带了一万,赖长林给的两万块就这么轻易被瓜分完了。我倚着床腿,手里捏着剩下的一万块钱,噘着嘴,天真的望着他:“我的军师大人,这样做很公平吧?这一万块钱你要用到把你的书(长篇小说)写完,然后自己找工作。因为从现在起我就什么心都不能分了,我要一心一意的准备考学,而且无论如何一定要考上。”别看我嘴里说得这么坚定,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所以说这话时底气也不是很足,但田立文不一定听得出来,他的思维总是要比其他人慢半拍。
田立文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他推了推眼镜语重心长的说:“你就放心的去吧,只要你能考上音乐学院我比什么都高兴,但如果实在考不上也不要勉强,你现在的工作不是也挺好的嘛。”
“不行,我一定得考上!”我的口气更加坚决。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做什么都不要想得太绝对,不论什么时候总不要忘记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但我仍然作出一副考不上学死不休的样子。我知道我一直连什么文凭都还没有,得到这份工作只是因为我还很年轻,年轻美貌就是现在最好的文凭。但人总是会变老的,所以这张文凭也会像人民币一样一年比一年贬值,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比如我们的晚报去年还卖5毛一份,今年就涨到1块了。如果几年或者几十年以后,到时我还是没有真正的文凭,那肯定迟早都会被淘汰掉的,所以说还是不可靠,必须得赶在自己衰老之前再武装一番,再贴一层金……
田立文把我送上去广州的火车,我们都高高兴兴的,就像我平时去上班他送我到家门口一样。“你回去吧,到了北京我马上呼你。”我松开田立文的手说。
田立文笑笑的走出渐渐拥挤的车厢,然后他站在外面玻璃窗边笑笑的朝我挥手,我也跑到玻璃边挥手:“你回去吧。”
他听不见我声音,就凑近玻璃边问我说什么。我见他嘴在动,于是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他仍然没听见。重复了几遍就有铁路警察过来撵他,接着火车就开动了。火车一开,当我再也看不到他追着车厢跑动的身影时,失落感便开始一阵接一阵的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忽然特别想下火车。从来没单独出过门,我突然害怕如果在广州买不着火车票怎么办?
2
我交给专业老师3000块钱学费,每节课300元。老师说先交10节课的钱,以后上完再续交。我现在这个专业老师是声乐系副主任赵老师,赵老师是现任院长最早的一批研究生,所以在系里说话比主任还有威望。跟这个老师学,首先要让她收你很不容易,因为要找她学的人太多。而她收学生的原则也多,首先你必须要有钱,其次人要长得漂亮,嗓子条件还要好。如果你缺了其中哪一条她都不会收你,你求她也没有用,别说你是要考学,即使你只是单纯的进修也必须得有钱有嗓子。你如果连最起码的条件都没有还学什么?但如果光有钱又没有嗓子也不行,那样会砸了她自己的牌子;但如果光有好嗓子没有钱就更不行,老师又不是雷锋,老师也总得吃饭吧,所以她也是绝对不会收的。她说西方为什么音乐那么发达,因为人家富裕,你如果连门票都买不起还谈何看演出,谈何欣赏,更谈不上学习。一个道理,赵老师这样做也是为学生着想,她不能光收学费而不考虑学生的出路。
能跟赵老师学算我是我的运气了,这还得感谢我的老乡牛丽丽。刚来那几天我也很着急,虽然我以前也在这里进修过,但早已事过境迁了,现在再来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当时我住的地下室里住的全都是考生和进修生,以及考生的家长。一打听,里面的门门道道便也都知道了一二。我问住我们隔壁的安徽女孩子,我说你是怎么找到跟赵老师学的?她支支吾吾不肯说,我知道她是怕我也找赵老师学,那样她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我想还是不能找考生打听,她即使能告诉你那说不定也都是假的,那样反而是害了我,所以她不肯说也好,至少她没有蒙我。于是我又像两年前那样,直接到声乐系找老乡。这一找我才知道声乐系起码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湖南的,并且光是赵老师的学生就有四个,几乎占了赵老师所有本科生的一半,其中四年级的牛丽丽是她们的大师姐,也是赵老师的得意门生。本来毕业班的王燕也是湖南的,但她已经快毕业了而且也没有牛丽丽唱得好,所以牛丽丽就名正言顺的成了大师姐。牛丽丽从小在省城的歌舞团长大,父母都是独唱演员,她一听说我是从偏远的乡下出来的,顿时优越感陡生。但她并没有看不起我,相反,她对我异常热情,有时甚至热情得令我都有些不习惯,处处都为我考虑为我做主,就像我的姐姐一样。
牛丽丽把我带到赵老师家。赵老师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纪年轻很多,而且长得很漂亮。她肤色白皙,气质高贵,流露出一股很浓的贵族气息,第一眼就令人联想到大家闺秀。她家里的摆设也如她的气质一般,很富贵典雅。牛丽丽对赵老师介绍说:“这就是我的表妹文静,她想考学,她是从广东来的……”赵老师一直坐在钢琴坐上幽雅的喝着花茶,她偶尔心不在焉的看我一眼,使我感到特别窘,有一种正被人当作文物拍卖似的感觉。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小心谨慎的仰视着赵老师,只感觉她每看我一下我的身体就要随之往下陷一次,自信也随着身体下沉。我一直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在路上牛丽丽就嘱咐我不要随便开口,除非赵老师问了才可以说,这样一个是体现出修养,还有最关键的是她怕我说错话。她说我的情况上课时她已经跟赵老师说过了,不必我再罗嗦。我不知道赵老师会不会收我,我想如果赵老师不收我那就惨了,因为她是主考之一,现在看不上我,临到打分时她更是不会高抬贵手。但出呼意料的是她居然收我了,她听我唱完两首歌,评价说条件还可以,但要考学还得加把劲儿。然后她告诉我星期一开始上课。等赵老师再次去接电话时,牛丽丽就向我暗示我们该走了,因为赵老师看上去很忙,老是有电话响起。既然上课的事已经敲定,即使她不忙我们也是该赶紧走了。临出门时牛丽丽给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拿出刚买的白金项链,叫我送给赵老师作见面礼。我只好照办。赵老师一开始执意不收,我坚持说这是我专门从广州给您带来的,就一点点小心意。
“既然这样不收也不好,那就下不为例吧!”赵老师作出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说。
下午在商场,我还为牛丽丽要我买项链心怀不满,但此时,我已对她心存感激,我想如果真的能考上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她。
上完专业课,赵老师叫我明天和章老师合完伴奏就去找莫老师上视唱练耳。她说已经跟白老师打过招呼了,学费可能是每节课200块。听说白老师是学校有名的视唱练耳老师,也是每年招生考试的主考官之一,我忽然明白了牛丽丽让我买项链的用意。
赖长林果然没有食言,他接到我的电话很快就给我电汇了三万块钱来。他在电话那头大声喊着:“这不是学费,这仅仅是给你用来活动的……”另外他还慷慨的承诺如果不够,或者有别的什么事情就随时给他打电话,他在等候我的喜讯。我想既然可以给我这么多钱何必不早给,害得我在火车上站了24小时。
我兴冲冲的怀揣着存折去找牛丽丽。到了她宿舍,门开着,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我只好打她手机。电话那头传来很地道的北京话:“你去哪儿了,我在你宿舍等你好久了!”
我赶紧回到宿舍。推开门,我一眼瞥见牛丽丽躺在我的床上,她头别向一边,双眼高傲的望着窗外,看样子像是谁得罪了她似的。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住我对面那个进修的东北大姐是个喜欢盘根问底的人,平时我们三个考生各忙各的,都懒得搭理她,也没时间听她唠叨,这会儿终于碰到有人来了,她就仿佛一个商贩逮住了一个过客那样不容错过。她的上铺,那个瘦弱的河南女孩子杨月娥,此时正坐在床上肆无忌惮的练视唱,要是在平时她无疑会遭到东北女人的讽刺,但今天却可以照唱不误。原来只见东北女人兴致勃勃的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对牛丽丽说着:“……我还在中央三套看见过你的MTV,拍得还挺好的,得花不少钱吧?”
说话时她一直用略带讨好的表情瞅着牛丽丽,她的五官其实长得也并不难看,却把眉毛和眼线都纹得又青又浓,跟抹了一层墨汁似的,使她看上去像个风尘女人或者老鸨,既令人感觉卑贱又显得很脏。我想怎么这么俗气的人也来学艺术,还在地方上为人师表,不禁感觉到有些悲哀,心想这样的学生幸好赵老师是不会收的。
牛丽丽见我进来就把头掉过来,随便应付了一句:“一般吧,也花不了多少钱。”
东北女人仍然不知趣的追问:“十几万得要吧?”
“差不多吧。”牛丽丽不耐烦的回答说。
我看牛丽丽说话的样子挺吓人的,一点也不友好,似乎比赵锐敏还要盛气凌人。但东北女人好象并没觉得,她仍然不知趣的侃侃而谈:“你们湖南尽出歌星儿,大连尽出球星儿,咱东北那疙瘩也出明星儿,尽出笑星儿。”说完就很满足地嘎嘎笑起来,笑得跟喜剧演员高秀敏似的那么夸张。
“我们先出去吧?”我也觉得这东北女人太爱多嘴,实在是讨人烦,于是就小心的对牛丽丽说。
走到地下室门口,我忽然站住了:“我想请你吃麦当劳。”
“真是老土,麦当劳有什么好吃的,不如请我去吃比萨吧!”
“行!”我说。我们顺手在校门口打了辆的士,直奔康乐宫。
“你对面上铺那个女孩儿怎么不去琴房练视唱呀?”牛丽丽很不理解的问我。
“因为她家里很穷,买不起琴票。她不但买不起琴票还连饭都不舍得买,天天蹲在宿舍啃冷馒头。”我想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你有钱就以为全中国都脱贫致富了,但我不能直接这么说。
牛丽丽很吃惊的张着嘴,这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想不到现在还会有这么艰苦的考生。”她嘀咕着。接着顾虑重重的补充说:“那么穷还考什么学?”
“她嗓音条件好,声音特别干净,老师只收她一半学费。”
“光嗓音好视唱练耳过不了也不行的。”
“听说她视唱练耳也挺好的,她从小学拉二胡,有固定音高。”
牛丽丽有些不以为然。“那也不行,反正没有钱要想学声乐无论如何是出不来的!”
我心里莫名其妙的一惊,感觉她好象在说我一样。幸亏没有跟她说实话,她还真以为我姐姐在广东嫁了个大款呢,所以我有花不完的钞票。要是让她知道我家比杨月娥家还穷的话,说不定他也许会劝我回家。
牛丽丽忽然又一脸严肃的望着我:“你平时可别乱和你们宿舍的人说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没事儿就上琴房练去,别跟她们瞎掺乎。”说完,她狠狠的吐了一口痰,地上立即冒出一朵小花。
听她那教训口气真跟我姐似的,我只好乖乖的做出很听话的样子回答:“我知道的。”
我心里却想怎么会呢,连你都不知道我的底细她们又怎么会知道呢?吃完比萨,我心疼的把单买了,但我仍然装做很高兴很不在意的样子。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她却认认真真的把她自己那份钱算给了我。但那时侯我都已经忘记心疼了,我说:“这怎么行说好的我请。”
她笑着说:“这回还是AA制吧,等你真正考上了再请我!”
晚上,大家用功了一天都回到了宿舍。东北大姐好象很关心我似的,问我:“你咋认识牛丽丽的呢?”
“我们同一个老师。”
一提到我们老师,就像提到了她的冤家,好象她和赵老师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你们赵老师也够黑的,比学校里哪个老师都贪,牛丽丽他们班的董欣请她去海南玩儿了一趟,光来回的机票就是好几千……我还听说她给学生一节课都只上二、三十分钟,从来没上足过钟……”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就像嘴里正在嚼着一只苍蝇,看上去令人非常难受。她又问:“你上回说你不是广东的,好象你说过你老家也是湖南的是吧?那牛丽丽还和你是老乡吧?”
我不冷不热的说:“是的,你记得比我自己还清楚!”
“哪里哪里,牛丽丽是咱学校的大名人儿,看见她对你这么好我就想起来了。”她忽然好象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接着作出很关心的样子问“她很有钱吧?”
“我怎么知道?”我一边没好气的回答,一边伸手关台灯睡觉。
“没钱能拍MTV?十几万还说不多,听那口气像个富婆儿似的。我看这音乐学院的小女孩儿还真没几个干净的,都在傍大款。幸亏我没有女儿,要是我有女儿呀我可不让她干这行……”
她喋喋不休义愤填膺的骂着,好象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在傍大款就她一个人是良家妇女,所以就很委屈很不公平似的,说得大家早都嫌烦了但又都不好说她。我心想她一篙子打了一船人,心里那么不平衡,主要是出于妒忌,如果她要不是上了年纪,而且不是那么俗气或者她真的有女儿,她肯定就不会那么恨之入骨了。
师姐牛丽丽隔三差五不间断的带我去赵老师家,不停的买礼物送礼,就像包工头总是往城建老总的家里跑一样,跑着跑着就到了考试的日子。考试前几天,牛丽丽带我去买了一大搭信封。
“买这么信封什么时候才用得完呀?”我满腹狐疑的问她。
“你别罗嗦,等会儿回去你就知道干什么用了。”
原来她用这些信封派了许多红包。她要我趁所有老师都在上课的时间,一个个像压岁钱似的送给他们。她望着面前一大叠塞好的信封叹气说:“哎!本来这些事如果由家长做就比较好,你家里又没来人,真是的!”
一听她说要我家长来,我真是吓坏了,我想要是我的家长来了那我才麻烦呢,我照顾他们都照顾不过来,因为他们到了北京还不晕头转向。
她想了一下又犹豫说:“这个事情我不好出面,只好求赵老师给其他老师打个招呼,然后你自己去找他们算了。”
上课时我也见其他家长带考生给赵老师塞信封,但我以为那仅仅因为她是系里副主任的缘故,没想到我也要到别的老师那里去送信封。我也没想到赵老师还会帮我那么多忙。结果我真的是按照她教的方法一个个去敲声乐系老师们的琴房。我每敲开一个琴房,老师都是热情的问:“是赵老师的学生是吧,进来进来!”然后把考试曲目唱一遍,老师再礼节性的指点几句,我就把信封递给他或者她,然后又礼节性的推辞一番,跟打架似的。其实这种事情老师们比我还要清楚,我只要负责把形式走完就行了。最后走到我原来的老师那里时,我愣住了,进还是不进呢?我拿不定注意,站在她琴房外头思来想去,见其他考生近进出出我就更加犹豫,干脆就退出来了,反正只漏下这一个,而且考试时最高分和最低分都是要被去掉的。
3
学校招生期间在校生全部放假。牛丽丽说她要去演出,不能陪我考试了,叫我一定要好好考。她说等会儿给我们考生量身高的是她们班上的同学,她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她一边说话一边上下的打量着我。然后她又很肯定的补充说:“其实你的身高没问题。”说完,她就走了。我目送她推着皮箱走进了教学楼的阴影里,并一直朝着艳阳高照的校门口走去。她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就用手挡住太阳光频频回头叫我,然后嘱咐说:“你好好考吧,别紧张,肯定会考上的!”
她的最后一句话像是给我服了一颗定心丸。考试期间我总是念念不忘她的这个暗示。我想该做的准备工作我应该都已经做到了,所以没有必要紧张。心里是这么想却还是睡不着,我知道这压力主要来自环境,因为学校周围到处都住得是从全国四面八方涌来的考生,光我们这一间宿舍里就有三个。多数考生都有人陪着,我却孤零零的。紧挨着我们住的地下室上面,是一条夜以继日的高速公路。睡在床上好象是置身于地震区,感觉明显的地动山摇。我想如果今晚能有一个人陪着我,只要这个人不是考生,我肯定能睡得好一些。
睡我上铺的是从安徽来的杜娟,也就是在开头提到过的那个同学。她看来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平时不常在宿舍住,这会儿倒早早就睡着了。杨月娥却和我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是杨月娥是明天下午考,她还可以晚起,我和杜鹃都是在上午。
杜鹃和杨月娥一样,已经在这里进修已经一年多了,今年也是第二次考学,据说去年也已经进了复试,结果还是被刷了下来。杜鹃原来是唱黄梅戏的,学过形体,平时走路总是有板有眼的,说话也总是拿腔拿调挺招人反感。她跟我们说她在她们那里是高干子女,并且家里如何如何有钱,因此平时总喜欢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还特别傲气,跟人说话双眼总是这里瞟瞟那里瞟瞟,还老爱翻白眼,从来不认真地听,好象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她的老乡却向我们透露,说她在她们那里什么鸟毛都不是,并且小小年纪就已经交过无数个男朋友,实际上都只是以谈恋爱的名义骗得他们的财色,所以并非什么好货色。杜娟得知被老乡出卖后就用最恶毒的话咒骂她,还当着众人的面往她脸上吐口水,并恶狠狠的扬言一定要找人好好教训她,说看她还敢不敢胡乱说话。她那个老乡还真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因为心直口快惹火上身,后来她害怕被人打,总是惶惶不可终日,结果学也没敢考就回去了。我们都为此深表同情,觉得那个女孩子很不值得。杜娟虽然挺凶,但对我还可以,因为她总是见牛丽丽对我那么好,以为我也有什么来头,平时不但不敢欺负我,反而还比较喜欢和我说话。我是个没性格的人,谁主动找我说话都会如愿以尝,平时既不会显得跟谁特别好,也不会和谁的关系特别坏。如此一来她就更爱和我套近乎,显得很恩赐我似的。
凌晨5多点,地下室开始骚动起来,我也起来化妆。
杜鹃的考试编号是我前面的一个,也就是她一考完就轮到我考。我们俩刚好挨着。我洗完脸,她已经开始坐在床上,也就是在坐在我的头上化妆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早啊?”
“你才早呢,你还在我后面都起来了!”她一边化妆一反驳着,好像我的话对她构成了什么伤害,或者有损她的什么利益似的。话音一落我突然对自己反感起来,心想我干吗跟她打招呼呀,这不是活该自讨没趣吗?但这种不愉快的想法瞬间即逝,从大脑一略过立马就忘了。
杜鹃化妆化得特别细,她说上艺校时学校有化妆课,学过化妆。我忽然随便冒了一句:“你今天唱哪两首歌?”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问,都感觉这话好象不是从我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根本就经过我的大脑。
她在上面假惺惺的回答说:“还没定。”
“算了吧,考试曲目都贴出来了还说没定?”
她忙狡辩说:“真的,等会儿我还要去黄老师琴房,黄老师说给我开声时再定。”
我想反正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我觉得她唱什么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我很在乎她,我在乎得过来吗?学校周围住着那么多考生。我边这么想着,边坐在床沿上照着镜子,但老觉得有灰尘纷纷扬扬的往我身上掉,抬起头,脏东西就落进我的眼睛里了,原来是她在不时的往粉饼上吹气。
她见我看她,就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粉饼可能有点坏了,你看都散了!”说着就拿了他的粉饼给我看。“要不把你的借我用一下吧?”
她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在问我借东西,我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实在是一下子找不到拒绝的借口,只好很不情愿的把粉饼递给她。用完后,她边左顾右盼的照着镜子,边把粉饼还给我。我当时只顺便看了她一眼,我想这个时候换的是谁都会往他脸上看的,因为她化妆的技术确实好,化完妆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我真羡慕她的化妆技巧,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考试都挤在一起,如果她脾气能好一点,我甚至想叫她也帮我化妆。我边这么想着边伸手去接粉饼,一不留神没有接住,眼看着粉饼就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她一听到声音马上放了镜子往下看,又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做出一副很无辜很遗憾的样子。
这时东北女人翻了个身,很不满的嘟哝着:“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呀?”
她这一嘟哝使我立刻感觉很难受,觉得我们确实太没自觉,但同时又觉得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没睡好还是杜鹃故意这么干的,反正我很生气。我赌气朝地上被摔得乱七八糟的粉饼狠狠踩了一脚,然后就满地下室借粉饼,跑得筋疲力尽,而别人却像是和杜鹃串通好了似的都说自己要用,我只好再跑出去买。
终于化完了妆,我匆匆忙忙去吃了点早餐,然后又跑到考场门口看考到多少号了。只见大厅和楼道里到处都挤满了焦急等待的家长,好象来考试的不是他们的孩子,而是他们自己。考场门口把守得戒备森严,门口外面的课桌前排着一长排打扮隆重的考生,每叫一个号都跟上刑场似的。等我终于看清楚顺序,只见杜鹃已经穿着既鲜艳又隆重的演出服进来了,我便心急火燎的赶回宿舍换衣服。我小心的把演出服收了起来,按赵老师吩咐的,穿上了那件新买的粉色薄羊毛衫。赵老师说这样显得纯又很干净,给人感觉舒服。她说其实老师最不喜欢考生穿得花里胡哨的,看得眼睛都累,所以要干净,越简单越好。我在镜子前照了照,又轻轻的补了一次妆,看上去却依然像没化妆一样,我想就这样吧,就像赵老师说的越简单越好。满意的照了一会儿,想到很快就该轮到我了,我既想赶紧考完又害怕进考场。
杜鹃提着群摆从考场走出来,她好象是故意撞了我一下,望着我古怪的一笑。那笑容让人难以琢磨,又好象是在提醒我少带了什么东西似的。我懵懵懂懂走进考场,只见空旷的教室后面坐了几排表情严肃的考官,他们一双双眼睛都目不斜视的盯着我,好象要把我彻底看穿。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罪犯,正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审判。报完姓名我就懵了,好象只等着发落。我的钢琴伴奏从三角钢琴后面站了起来,望着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做好准备。接着一声响亮的咳嗽惊醒了我,循着咳嗽声我看见了坐在醒目位置的赵老师,我心里忽然有了底,然后钢琴前奏开始了,我终于找到了感觉。
初试总算稀里糊涂过去了,然后是度日如年的等待张榜公布复试名单。
我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中找到了自己,于是兴高采烈的一路狂奔到宿舍。宿舍里只有杨月娥正蒙着被子躺在床上呜呜的大哭。毫无疑问,她一定是初试就被刷下来了。我记得听说她去年还进了复试,可能是考生的水平一年比一年高了。可我仔细一想不对呀,她都被刷下来了,她比我和杜鹃都唱得好呀?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后脊一阵阵发冷,刚才的兴奋劲儿早已荡然无存了,我安慰她说:“你是不是看错了!”
她委屈的说:“怎么会呢,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搞错了,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眼睛都差点看穿了还是没找着,后来去找我们老师,老师说分数就是那么多她也没有办法。”她哭着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呀?”
第二天她可怜巴巴的去了广州。临行前,她很不情愿的嘟噜着说:“只好去上星海(星海音乐学院)了。”
东北女人鄙夷的瞅着她说:“你一个北边的小女孩儿,人家南方那儿说不准比这儿还黑,你去了就保准能考上?真是!”
杨月娥满脸堆着沮丧。“如果连星海都考不上的话,我可能就永远没有书读了。”说音刚落,泪水就跟拔了闸门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滚。“考了两年的学,家里不仅值点钱的东西都卖了,外面还欠了几万块钱的债,我都不想活了……”说着她忽然伤心得号啕大哭起来。她们家今年是指望她能考上的,然后她妹妹就去打工,如果她没有考上,就轮到她去打工,她妹妹继续上高中。但听说她妹妹没有她长得漂亮,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恐怕就更难考上了。
复试的名单公布后却迟迟不见通知复试的时间,原来的那股高兴劲儿早就像熟透了的香瓜放得太久了,香味早就散发光了。接下来眼看就要发霉变烂了,于是大家都迫不及待的去老师那里打听,结果所有的老师都特别谨慎,谁都跟避灾星似的躲得离我们远远的。我反复琢磨着牛丽丽临走时那句话,但心里忽然没了底,心想连赵老师都不肯向我透露半点有关复试的情况,所以她那句话只怕纯粹是鼓励我而已。这样一想我忽然感觉非常失落,害怕花了那么多钱连水泡都没起一个,不禁开始有些后悔,但又心急如焚,怎么也不甘心。杜鹃还说她在校门口大老远就看见她们黄老师从学校走出来,眼看就要走到校门口了,她赶快跑上前去想问一下考试情况,没想到黄老师假装根本没看见她,居然低着头跑进前面的图书馆了。
一连好几天,学校的紧张气氛密不透风。考生们没事就聚在一起议论,好象忽然之间都成了亲密战友。从流水一样滔滔不绝的议论当中,我听说学校的老师都分成了好几个帮派,考试这几天迟迟不张榜公布就是帮派斗争的结果,而吃那倒霉果实的,无疑就是我们这些同样倒霉的考生。几天来,整个声乐系和歌剧系的老师们每天都聚在一起,开秘密会议。每次都跟政治斗争似的,总是争论不休,个个眼珠子都瞪得跟灯泡似的。大多数老师在会议上的发言,不是你揭发我帮自己的考生拉帮结派打高分,就是我告你收了多少多少考生的红包……总而言之争论都没有离开猫腻的范畴。因此,这期间学校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战场,浓浓的火药和硝烟味弥漫了整个校园,比天空中的沙尘暴还厉害。这实在是令人头痛的事情,但考试还得继续进行,拖得太久搞不好就会出大乱子,比如传出去让外面的媒体知道了;比如让上面的领导过问了等等等等,后果都不好办。为了尽快解决问题,学校的当务之急就是加强监考力度,以及考试的公正性,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总之是要堵住一部分人的嘴巴。因此学校最后的措施之一就是在往年初试、复试的基础上再增加一次三试,以此层层把关;其次还有除了院领导以外所有的专业老师全部参加监考。如此一来,考场里的监考老师突然就增加了原来的两倍,就像平时上课一样,不同的只是老师和学生完全调了个儿。
经过复试的淘汰,到了三试,榜上的名单越来越少了。虽然国家增加了招生的名额,但最后还是只剩下了几十个,这回不用仔细找,我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杜鹃也进了三试,她的名字依旧赫然的排在我的前面。这回她已经不在地下室住了,走了许多被淘汰掉的考生,学校周围的宾馆已经显得很萧条,很空了。我干脆也搬到宾馆去住,我想既然都已经进入三试了,也就是说如果视唱练耳也顺利通过的话,然后起决定因素的就是高考的分数。这样想着我既兴奋又担心,于是拨通了赖长林的手机:“赖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专业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但同时还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等我考完专业再回去复习文化课,高考可能就来不及了。而且我又没上过高中,高考这关估计有些困难,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找人给我代考?分数也不用特别高,就随便找个成绩好点的大学生,或者其她什么人都可以。”
老赖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他一犹豫我急了,我知道上了点年纪的人都容易老奸巨滑,尤其是像他那种老江湖,就更不会像小青年一样感情用事。我说:“你不是说只要有什么困难都可以随时给你电话吗?听说外面有那个电脑合成的电脑画像,只要把那个人的照片和我的照片合在一起扫描,马上就既像她又像我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很多人都这样做过,而且都很成功!再说江城巴掌大个地方能考上一个北京名牌音乐学院的,不也是他们的荣誉吗?”
“那我试试看吧!”听口气好象有点为难的样子。
我又给他打气说:“只要你用心去做肯定可以的。”
这回他满口答应“好的好的!”就把电话挂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我顺利的考完了专业的三试以及视唱练耳。我一直隐隐的预感到,作为一个市报的老总,这点区区小事,老赖一定是可以做到的,我甚至觉得他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神通广大。但话说回来,预感毕竟不是现实,有时甚至一点也不可靠,甚至害人害己,所以在它还没有成为事实之前,我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绝对是个无底的深渊。
我们的专业考试一结束赵老师就病倒了。赵老师双手不停的捶打着肩膀,脸上作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我很想上去帮她捶几下,但牛丽丽的身子又挡着,我一时犹豫不决,去还是不去?到赵老师埋怨说:“每年这个时候都免不了大病一场,都习惯了,何况今年这么折腾,就是系里身体再好的老师,这回也没几个不趴下的。”接着她继续怨声载道,唠叨说:“这哪里是考学生呀,这是考老师!”
我心里莫名其妙的涌起一股内疚感,好象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病倒似的。我又想他们做老师的真是娇气,我的父母以及所有的农民,要是也都这样怕累的话,肯定早就不准备吃饭了。但话说回来,如果补贴再多一些,他们肯定就不会这么说累了,你看他们个个都接那么多考生不是都很心甘情愿吗?
赵老师忽然好象想起了什么,便审问似的望着我:“高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心里一紧张脸就红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正在为这事犯愁呢她就问了。好在她只顾自己说累并没注意到我的脸,而且牛丽丽也只顾勾着头认真地帮她捶背。
我战战兢兢的说:“还可以。”我不敢跟她说我没有上过高中,我说我中专毕业,其实我中专才上了一个学期都不到。赵老师听说我都在报社上班了,哪里还会想到中专都没毕业,所以也从不怀疑,也懒得怀疑。
赵老师好象放了点心,她说:“高考你得自己好好努把力,那方面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牛丽丽也附和说:“就是,你明天就回去好好复习文化课。”
赵老师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她抬头责备我说:“哎,初试的时候你在考场上尽发什么懵?”
牛丽丽又附和说:“就是,我都跟你说了叫你别紧张别紧张。”
我忽然被问懵了,我觉得我初试好象唱得还是挺好的,甚至有些超长发挥。过了一会儿我想起来了,我说:“我没想到里面是那样的,而且在进门时,我前面考完的那个杜鹃好象要跟我说什么。”
赵老师好象有些激动的说:“她会说什么,她是想分散你的注意力,你就那么听她的话?”然后她又补充说这么没道德的还想考大学?就是考上了也没人愿接她。”
我不解的说:“她是跟黄老师学的。”
“那个黄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就知道和女学生打情骂俏。”赵老师作出一副很权威似的样子发了话。
牛丽丽插嘴说:“听说他好象跟我们班的梁艳儿搞在一块儿了。”
赵老师马上改变了自己刚才的观点,并感叹说:“也真是奇怪,他带女学生吧容易出事但带一个还像一个,还都不错,带男却还不行,要不是他有几个学生获了国际大奖,我们早就该把他开了。你看前几届的李蓓在出国比赛前还跟他打了胎,好在李蓓还是获了二等奖回来,不过你们可别到处乱说?我的学生可不能那么没有修养!否则你进来后别再跟我学……”
我们本来是准备在赵老师家吃过晚饭再走的,牛丽丽还特意买了做炸酱面的面条和配料。但后来老是有人来,牛丽丽就说:“我们还是先走吧。”
赵老师也没有留我们。在回来的路上我试探性的问牛丽丽:“我万一高考分数没过赵老师还会有办法吗?”
她认真的教训说:“这个时候你可别瞎想!”
我说:“我只是顺便问问。”
“如果赵老师真心帮你的话肯定可以的,每个老师都可以保一个考生。不过你还是好好考吧,对你来说复习好了高考不会特别难的。”听她的口气好象对我很放心,我想如果让她知道我才初中毕业,临到这个时候,她肯定吃惊得嘴巴能吞下我。
4
我把一部分东西寄存到地下室,心想只好最后背水一战了,即使没有考上也毕竟经历过了,熟话说得好只求过程,不求结果。然后我怀着这样的心情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午动身。正当我忙得满头大汗,宿舍里灰尘飞扬的这时候,我的手机哼起小曲儿来了!原来是田立文,他说他在北京医院陪赵锐敏看病。我埋怨说你怎么不早给我电话,我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西客站了。我说你如果再晚二十分钟打来,我可能就已经在路上了。
他一听我生气了,于是马上说:“我几次想给你打电话又怕影响你考试,现在你既然都考完了就过来吧?”
我仍然假装生气说:“我还得回去复习,参加高考呢!”
“复习也不在乎这几天,难道你就不想见我?”
他最后这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儿里,其实他不这么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哪里会愿意不见他就回去呢。
“你在什么医院?”我忍不住又问。
他回答说:“在北京医院。”
我不耐烦了,我说:“知道你是在北京医院,但我是想问在北京哪家医院?”
他被问急了,他说:“就叫北京医院,是卫生部直接下属的。”
我想北京哪家大医院不是卫生部直接下属的?我也生气了,真是笨死了,连个医院名称都说不清楚。他说你打个车过来吧,就说到北京医院,司机都知道的。于是我就赌气打了辆车,心想找不到可别怪我。
司机听说是北京医院,就带着羡慕的神情说:“北京医院怎么不知道,那可是专门儿给高干看病的地儿。”
我将信将疑的说:“不会吧?”
“真的,周总理就是从那儿走的。”他很肯定的说。
出租车转了一圈果然在北京医院门口停下来,原来还真有个北京医院。在五楼的胸外科病房,我如愿见到了田立文和赵锐敏。赵锐敏穿着病号服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只见他床上吊着两瓶铃兰欣和克林霉素,正在输液。护士和实习护士们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成群结队的在病房里游进游出,忙给他旁边两个一老一少的病友输液,听说他们做的都是心脏手术。又进来一个护士在赵锐敏的针管注射了一只药水,报药名说:“法莫替丁,保护胃黏膜的。”这时我才注意赵锐敏的两只手背上,血管都是紫的,这使我联想到我宿舍那个东北女人纹的的眉毛。赵锐敏明显比原来更瘦了,两只眼睛深深的陷进眼窝里,眼眶里像两口久经干旱的枯井,他的脸颊也显得极其削瘦,像是真的被刀削过似的,棱角分明。我很不解的问他怎么会躺在这里?赵锐敏勉强的笑了一下,那表情特别的脆弱,好像不堪重负的样子,往日那种盛气凌人的神气早已荡然无存,我想我真算是亲眼目睹了老虎是怎样变成病猫的。
田立文说:“是鲁能在网上看到的消息,说北京医院能治重症肌无力,所以我们就赶来了。”
“不是说北京医院是专门给高干看病的吗?”
“是呀,听说以前是的,不过现在这边对外开放了,这里是普通病房,隔壁那栋楼就是高干病房了。”田立文解释。“听说北京医院是全国治这个病最好的,肯定会治得好一些。赵锐敏刚做过胸腺切除手术,前几天还在监护室呢,现在都好多了。”他又补充说。
我说:“赵锐敏瘦了。”
“现在还好一些,前几天那才叫瘦,好几天不能吃东西,身上插满了管子,什么氧气管、输液管、尿管……看着都痛苦,现在都一天比一天好了。”
“他家里怎么不来人呢?”
“嗨,他都病成那样了还要逞强,你走过后他的药就吃完了,停药没过几天,另一只眼球也固定了,上楼下楼都是我背,吃饭都没力气嚼,喝水跟鲸鱼似的,从鼻孔冒水花,真是吓死人了。”田立文无可奈何的感叹着,觉得现在回想起来都仍然心有余悸,他说:“都那个时候了,他还想治好治不好就那样算了,反正就是不肯让家里人知道,可能是怕他老头子干着急急出病来。现在做了手术虽然明显的好转了,但医生还是说了,就是做了手术也不能完全治好,还说这种病,在国际上都还没有哪个国家攻克下来,都还只能是暂时缓解……”
我听着都听傻了,以前只听说过癌症可怕,原来还有很多病没办法治好。我说:“那治病得花不少钱吧?”
“入院时连押金一起交了三万。”
“怎么那么贵呀?”
“这还算少的,有些人花了几十万还没治好呢。手术时连气管都割了,还上了呼吸机,呼吸机一天就得几千,他却连押金才三万,已经是很侥幸了。”
“那他哪里有那么多钱呀?”
“听他说是借的,其实可能是以前我们拉画报那时剩的。”田立文估计赵锐敏可能在画报里头净赚了十多万。
听了田立文的分析,我忽然觉得又气又恼又可怜,真是什么滋味都有。心想我们那时拉画报那么辛苦,提成只有那么一点点,他却挣了那么多,真是剥削,哪里还当我们是朋友。同时我多少也有些生田立文的气,我来考学,他不仅没有说来陪我,因为心疼钱连电话都没给我打过一个。而赵锐敏生病他倒千里迢迢赶来了,因为舍不得住旅馆还只能在赵锐敏的病床边搭块破木板陪住,好象在他心里我还不如他的同学重要。更令我生气的是这次路费还又是田立文自己掏的,田立文自己不挣一分钱,倒把自己搞得像个慈善家似的,真是个活雷锋。当然,因为赵锐敏的疾病,这些想法暂时只能来回在我的心里徘徊,否则我也显得太没人情味。
田立文说他们这次是坐卧铺来的,提到第一次坐卧铺,他显得很兴奋,说:“挺舒服的!”然后他又问我来的时候是不是顺利。
我酸溜溜的说:“我可没有你那么有福气,你刚送我上车我就担心会在广州买不到火车票,没想到到了广州果然像我预料的一样,票的确不好买,连预售票都买不到。”
不提还好,一想起那天到达广州后的情景,我现在都还觉得伤心。当时正是春运高峰期,我孤零零一个人突然就被抛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当时急得都差点哭了。我烦躁不安的在火车站广场的人群中转来转去,许多人都怪怪的看我,还有票贩子油腔滑调的调戏我。“这么美的小姐怎么也一个人呀?”说着还故意把手里的车票伸到我面前:“送给你要不要?”那种恶心的表情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另外一个预售点,那个小姐说还剩下最后一张后天的K30次硬坐票。但她仍建议我买硬卧。她见我半天还没有要买的意思,便没好气的说:“硬卧还有最后两张,硬坐座位已经满了。”我小心翼翼的问清了硬卧的价钱,要四百多呢,几乎是硬坐的一倍,犹豫了好一阵我还是没舍得买,心想能节约就尽量节约点吧,便宜那么多站个24小时也值得。这样想着我就把票买了,因为我仍然不敢确信赖长林的话是否能继续兑现,毕竟他又没有欠我的,即使我考上了他万一要反悔我也没办法,难道我还去告他不成,所以我必须尽力节约。
田立文听完我的遭遇,他沉默着安慰我说:“没关系的,如果你真的考上了,即使老赖不给,我们自己也可以想办法去借的。”
“你说得好听,你去哪里借?你能借到数不尽的空头支票!”
“那也不一定呀,车到山前毕有路嘛!”
“我没有心思跟你开玩笑,你不知道第二天一个人我孤零零的,住在火车站旁边简陋的招待所里过的元宵节,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好几次被人误以为我是鸡,还老是被他们骚扰,说‘小姐卖不卖呀’,恶心死了。”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将近一年了,但回想起来永远都会记忆犹新,有些事情是不必刻意去记的,无意中就已经铭心刻骨。
那次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终于可以离开了,我从广州一直站到北京。一路上,车厢里许多人听说我是上北京考大学的,都很羡慕的样子,还有人争着要给我让坐,都被我骄傲的谢绝了。当时我就一天到晚都盯着车厢当头的液晶显示屏,上面在不断的显示着火车每时每刻不同的车速,我的心情也就随着它的速度变化而变化着,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兴奋。眼看火车经过了长江,再越过了黄河,我的心情终于以每秒钟一百公里的速度一路狂奔。想到这些,我忽然忍不住兴奋的问他:“你猜到了北京怎么着?车窗外开始下雪了,我一到北京就遇到了最后一场大雪,我运气好吧?”
看得出来他既心疼又很高兴,他说:“那你就你好好考吧,如果你考上了我脸上也有光啊!”
“你就只知道沾光,我还不知道到时到底有没有学费呢?”
他还是重复说车到山前会有路的。
出监护室后,赵锐敏在五楼胸内科住了5天,我去看他那时刚好是第2天。5天后赵锐敏又被转回原来的D09神经免疫内科,继续治疗肌无力。回到9楼,视野开阔了许多,透过电梯旁边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对面高干病房的鲜花,还有楼前的豪华轿车。而且离开5楼输液就停了,不必每天打针,赵锐敏也已经可以含胸勾背的在走廊上稍微活动了,我们陪他在走廊上走了几圈。他说已经不象以前那么无气了,只是身体还很弱,说话也不敢大声,一不小心胸口就会疼。
走廊上来回走着充了激素的重症肌无力病人,他们的脸胖得比太阳还圆,赵锐敏刚刚开始充激素,想到他很快将变成这个模样,我心里略过一阵悲哀。我说你好好养病吧,我下午就回去了,不管考不考得上我都要参加高考,我说你们都经历过了所以我也要恶补一回。
“你们都回去吧,我的病已经好了,很快就可以出院了。”他说。
我知道他还是在撑着,都病成这样了还要逞能。想起临走前他那样子我就想生气,因为我那时迫切想早点出发,高兴得天天都在房间里乱蹦乱跳,手舞足蹈。赵锐敏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回事,有些奇怪又有些不以为然,虽然自从他生病过后我们关系有所缓解,甚至表面上好象已经和好了,其实自从他离开晚报然后我又进了晚报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放弃过对我的敌意。当他听田立文说原来我要去北京考学,他就更是对我有些不屑一顾,认为我只是在江城这个无老虎的山中猴子充了回霸王,居然就心比天高,想着去考北京的音乐学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觉得很可笑,很自不量力,就更是嗤之以鼻。本来我也不是特别自信,我想音乐学院确实不是那么容易考的,何况我学的时间还那么短,但是赵锐敏越是这样小看我,反而越是鼓舞了我的斗志,我就越有信心要考上。临走时我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应该给赵锐敏打个招呼,毕竟是他叫我们来的,于是对着他的房间喊他。我说:“赵锐敏你不是说要去北京卖书稿吗?”
他当时眯着眼睛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很轻蔑的样子望着我说:“稿子还没改完呢。”
“怎么这么久还没改完?”田立文也从我们房间里走出来,疑惑的问他。
“眼睛老是不舒服,眼皮总是往下掉。”说着他用手把两边的眼皮往上撑开,我们这才发现他眼睛确实是没办法睁开了。“你们看吧,这只眼球已经固定了。”我们发现确实跟我们不一样,不管是往哪个方向看它都不和另一只眼睛配合,怎么努力它就是坚决不动。“背上也老觉得像背着块石头似的,沉沉的。”他又补充说。
我和田立文都急忙真诚的说:“那得赶紧去治!”
“我们一起走吧,早治早好免得难受。”
他忽然沮丧的说:“这你就别管了,我等过段时间再说吧,反正死不了的。”
我和田立文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回到房间里田立文就责怪我把去北京的事搞得太张狂了,所以他心里不舒服。
“我自己的事自己高兴也不行呀,难道我每天都愁眉苦脸的他就高兴……”我闷在房间里很阿Q精神的痛痛快快大骂一通,真不理解他是怎么想的。我还说:“这叫什么事呀,神经病!”我当时虽然是骂了他神经病,但我并没想到他得的确实患的就是神经病,我那时还以为神经病就是精神病的意思,谁知道它们会是千差万别的两种疾病呢。
5
田立文都舍得坐卧铺我为什么还坐硬坐,这样想着我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如果他是为了自己也就罢了,但他却是为赵锐敏。一咬牙,我也坐了卧铺。我心急如焚的独自赶回江城。没想到老赖接到我的电话,立即就开车到火车站接我,还特意在宾馆为我开了个房间,故意搞得神神秘秘的,说是迎接我的凯旋。吃过晚饭,他终于无法继续保持神秘,就再也掩饰不住心里的喜悦,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这使我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种优越感,感觉自己好象是价值即将飚升的股票。他神秘兮兮的关好房门,得意的说:“找人代考的事已经顺利办妥了,怎么谢我?”然后就一直保持着得意的表情,像个小孩子似的,鼓着腮帮子非要叫我亲上一口不可。
我听了兴奋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嘴就不知不觉的张大了,有点眩晕的感觉,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我回过神来,心里特别激动。我本来是想说些让他高兴的话的,因为他毕竟还是我的顶头上司。在他手下干了这么久,按照惯性,我或多或少还对他怀有一点敬畏之心。但意外的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却一反常态,只顾躺在席梦思上还故意把脸别向一边,假装没有看见,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是真的?”
他双手把我的脸掰到他的面前,笑着故意逗我说:“假的!”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害得人家都快急死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又没欠你的?”说完他兴奋得一下子把我掀翻在床上。
我想他不打电话告诉我的原因,肯定是担心我知道有人代考就不会着急回来,真不愧是个老江湖。正这样想了一下,他浓密的胡茬一接触到我的皮肤,我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浑身立刻不争气的痒痒起来,于是我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他得意的说怎么一碰到就下蛋了,是不是想我了?那就让我们好好复习功课吧!说着就迫不及待的把我的衣服剥光了。我想他还不知道田立文他们已经去了北京,否则他就不会这么认为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跟文弱的田立文比起来他真算得上是体壮如牛。我想象不出他年轻时是个什么样子,估计他老婆肯定特别享受,要不然就是受不了他的威猛,我感觉真后悔认识他有些太晚了。
替我参加高考的,是江城师专中文系一年级学生白小鹭。白小鹭我见过,是我们报社白小燕的妹妹。有一次她到报社找她姐姐,那可能是刚刚开学的夏末,当时天气还很热,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干活,而且也不是特别忙,于是就都挤到风扇旁边闲聊。这时候,忽然从大太阳底下走进来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女孩子,男同事们一下子都忘了刚才在说什么,好象感觉从太平洋吹来了一股凉风,天气一下不热了,于是只顾眼巴巴的盯着她看,脖子都伸得跟长颈鹿似的,眼珠子也忘了转,都议论说是哪里来的小妞怎么这么漂亮?坐在一旁默默望着他们的副刊部冉大姐不满的说:“是小白的妹妹,人家还是学生呢!看你们那么色眯眯的样子,都心动了吧?”
然后男同事们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都有些垂涎三尺,但又假装相互慷慨的推让说谁去泡她,好象劝吃桌子上一盘可的口好菜似的。我也就是在那次认识她的,至于后来谁到底泡到她没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怎么想到找白小鹭的?是不是因为白小燕?”我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一直笑笑的,笑得很神秘很得意的样子。
“你是不是把她干了?”
他依然只是笑。“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说完我又有点后悔,我当然不想被自己说中。
高考的前几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我觉得我和白小鹭长得还真有点像,只是她皮肤比我白,但她没有我高。我说:“为了表示诚心,这顿我请客,算是先感谢白小鹭,等我真的考上了,我再好好感谢你们吧。”
白小鹭也不推辞,她说:“真羡慕你可以去北京上大学!”
“现在还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呢。”
她自信的说文化分肯定没有问题,她说在高中时成绩就不错,要不是填错了自愿的话,也不至于只上个专科,而且这次专门还为我复习了一遍。她看上去一直都有些失落,反而衬托出更加凄美动人,整个不折不扣的冷美人。她说她去年的分数超过了本科,结果被第一自愿抢先录取了。白小燕没想到妹妹的成绩比自己当年要好,就劝她不愿上就再复读一年,她没听。她生气的说哪里听得进去,因为叫填江城师专也是姐姐叫的。
我劝她不要难过,听说现在大专也可以直接考研究生大门。但她仍然陷在沉默里无法自拔。老赖见我们两个谈得挺投机的样子,一直用得意而满足的笑容欣赏着我们,趁我们不注意,他出去把单买了。吃完饭,老赖把我送回宾馆,然后去送白小鹭并再也没回来。
因为老赖没有说不回宾馆,我孤零零的没事干,就一直等他,因此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晚上,我埋怨说你昨晚也不给我电话,害得我一夜没睡好。
“听你这口气怎么跟我老婆似的。”
“你昨晚去你老婆那里了?”
“哪里,我们早就不住一起了。”
“为什么?”他们夫妻感情不和我多少听说过一点,但不至于常年不住在一起吧。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不觉得我儿子长得一点都不像我吗?”
“我还真没注意。”我实话实说。
他说他老婆怀他儿子的时候他还在部队当兵,他那时还很年轻,一回来看见老婆大着肚子,当时真是高兴得一塌糊涂。但儿子一年年长大却越长越不像他,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一算日子,才知道他老婆怀孕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家。
我说:“那后来呢?”
他笑着说后来才知道是他的一个战友干的,他找到了他那个战友的家里,对他老婆说,你老公把我老婆干了,搞出了个儿子。所以我也要和你搞出个儿子,不然我就要杀人。他说当时真的举着一把菜刀,那时年轻气盛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后来他战友的老婆不从,但他力气大,还硬是把她干了。他说要不是后来他的战友跪在地上求她,差点就被她告了强奸罪。他说虽然那样,他依然还是咽不下那口气,所以后来他们就分居了。
“那你们怎么不离婚呢?”
“说得好听离婚,离婚就便宜她了,大部分家产都是她娘家的,其中当然也包括给你的那一部分,不然光报社那点钱怎么敢送我去考学……”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虽然我也听说过他老婆是哪个单位的头目,但实在没想到,在报社干了这么久,我这才知道她老婆原来就是市财政局的副局长——梁彩媚。
对于老赖的底细,我在报社的同事那里,以及以前从赵锐敏的嘴里多少也听说过一点,但那都只是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而且更多的含有一些张冠李戴的成分,根本就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而且版本也五花八门,甚至有时候还自相矛盾,他们却深信不疑,依然乐此不疲。我估计是因为他们作为下属心理不平衡,难免偶尔阿Q一回,借此出气,于是把一些道听途说得来的故事也都强加在赖长林的头上。不然他们怎么会把老赖夫妻分居的原因说成是以前老赖傍了个富婆,因此他老婆才去偷人,再才生了野种……现在听老赖亲口这么跟我说,我就觉得他们的议论确实不可靠,起码首先露马脚的是以前老赖还在当兵,怎么有机会去傍富婆,即使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去傍了,那时哪里又有什么富婆呢?又不像现在有那么多女强人。看来流传自办公室的花边消息大多都是不可靠的,充其量只能算作自娱自乐,或者说是一种阿Q精神,仅仅有助于发泄不满情绪而已,所以我宁愿坚信老赖现在说的才是惟一真实的版本。但我仍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我假惺惺的说如果不是你今天说出来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既然没有和老婆住在一起,却又一直把我安排在宾馆里,我想他家里肯定就是安排了别人。那么那个人会是谁呢?白小燕?白小鹭?或者她两姐妹一起?想来想去,想象力实在贫乏,管他呢,反正我又不是他老婆。但我仍然还是好奇,而且也心疼房费,我想如果他能把所有的房钱直接给我多好。虽然他仍然大手大脚的给我钱花,但我仍然难改节约的习性,我估计这是因为我骨子里的农民意识在作祟。我像猫一样温顺的躺在他怀里,脉脉含情的望着他说住宾馆太贵了,还不如住你的别墅或者让我回我宿舍好了。他吸了一口烟,很享受的样子,然后思考说等过两天吧。我笑着说:“是不是家里有人?”
他说:“恩。”
“让我猜猜是谁?”我有些不情愿的说:“是白小鹭!”他就笑了。“你身体怎么那么好呀?”话还没说完,我的手机忽然又哼起了小曲。因为很少有人打我的手机,所以一响就显得特别突兀,仿佛一个破门而入的警察,把我们俩都吓了一小跳。
老赖终于主动说话了:“是不是在北京泡仔了?”
我边到处翻找手机,边开玩笑说:“我在北京泡黄瓜了。”我说北京黄瓜特别多,所以我每天晚上都用一根,一个多月下来我就泡了三十多根黄瓜。
他笑着说:“成绩不错嘛。”
电话原来是牛丽丽打来的,因为我叫她帮我盯着专业的结果。她高兴的说“专业和视唱练耳都通过了,并且专业还排在了第4……”然后嘱咐我这几天一定要好好把高考考好。
我忽然想起这么快已经到了高考的日子。于是忽然变得谦虚起来,我说:“赖总这几天你得帮我盯紧点,现在专业已经过了,文化成绩就全靠白小鹭了。”
他得意的说:“怎么现在你不吃醋了?”
“你臭美呢,谁会吃你的醋?”
他美滋滋的既得意,又假装心不在焉的反复推敲着说:“第4名,第死名,多难听呀,还不如第5名好!”
“才不呢,在音符当中‘4’念‘发’才不是你说的‘死’呢,迷信鬼!”
高考的第一天,我也像要去考试一样,早早就起来了,然后就开始坐立不安。我人虽然没有亲临高考的考场,但我的心却比在考场还要紧张,很想去一中看看,亲临一下那里的氛围,我却不敢,我害怕被人认出来因此取消资格,所以即使我几次从校门口路过,都会感觉心惊肉跳。我想这就是做贼心虚。我心里一个劲儿的祈祷白小鹭千万不要被人认出来,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我不仅会被取消考试资格,还将名声扫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严重的是白小鹭肯定会被学校开除,那样我将得不偿失,后悔一辈子。我在心里忏悔假如有机会选择,我一定选择把中专读完。怀着这样的心情熬到中午,我心急火燎的拨通白小鹭手机。没想到白小鹭接电话的口气却非常轻松,说她正在吃饭呢。一听到是我问考试的情况,她立即就得意的笑了起来:“没事的,你就放心吧!”她说监考老师严倒是挺严的,几乎把每一个考生都和照片认真的对了一遍,但根本就没怀疑什么,都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挂完电话我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可以放心的把中午饭吃进肚子里。但到了下午,我的毛病又犯了,生怕不够保险。好在她知道我担心,一出校门就向及时我汇报了情况。
高考终于在我焦急的等待中结束,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好象登山队员终于到达了山顶。这几天来所承受的煎熬,一点也不亚于我在北京考专业时的压力。当天晚上,为了庆祝考试顺利结束,老赖特意在福临大酒店定了个小包间。忽然之间御下了考试的沉重包袱,我反而还有些不大习惯,就像一根一直紧绷的琴弦忽然被卸了下来,马上就软了。络绎不绝的客人在匆匆经过包厢门口时,总免不了无意中好奇的往我们里面张望,个个都跟长颈鹿似的,还纷纷和老赖打招呼。我心想认识的人太多了其实也不好,到哪里都好象被人盯着,监视着,于是我无精打采的走上去把门关了。白小鹭见我焉焉的样子,以为我还在为考试的事情担心,打包票说考得绝对没有问题,叫我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老赖见我们俩像好朋友似的和睦相处,显得很欣慰,很心满意足的样子。他提议说:“我们现在商量一下剩下的时间是决定去香港,还是去新马泰?”
白小鹭有点玩世不恭的咬着筷子说:“我最多只能请一个星期的假。”
“一个星期有什么好玩的?”我坚决抗议。
老赖说:“去新马泰可能来不及,但去香港一星期足够了。”他说香港本来就没什么好玩的,其实跟广州差不多,一个星期足够够了。最后我们只好决定去香港,因为老赖听说白小鹭只能去一星期,就跟着说其实他也不能出去得太久。老赖还说如果到时候我确实想多玩几天,他们就先回来,我一个人留下来玩也一样。
我开玩笑说:“那怎么行,那样我可就人财两空了?”
白小鹭也笑着说:“我帮你过了高考这一关,抢你一个人,这一点都不过分。”说着还亲昵的挽着老赖的一只胳膊,暧昧的说:“是吧?”
老赖一脸的得意,他说:“人是先走了,但财不会空,信用卡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花随你,只要不去找鸭子就行!”
一提到鸭子,我和白小鹭都很兴奋,都挣着撒娇说:“我们就是想去香港吃鸭子。”
定下去香港后,我们分别去收拾行李,一切手续由老赖负责。
我把一些多余的行李都从宾馆送回家。打开门,一股刺鼻的霉味立即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席卷而来,我差点被熏得晕倒。我费劲地把铁门里面的木门掀开,因为潮湿,木板很膨胀了,而且又有些滑,所以好不容易推开,我一下子就滑倒得瘫坐在门口,眼泪就吧嗒吧嗒滚下来了。我想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居然连狗窝都不如,我以前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更加委屈的哭起来。
忽然田立文站在我的面前,他说:“你怎么了?”
我泪流满面的撒娇说:“你回来了怎么不给我电话?”
他蹲下来小声说:“我也想给你打电话呀,但不打电话不也是为你好吗?你看,如果老赖知道我是你男朋友,或者知道我们住在一起,他还会给钱你吗?”
我觉得他的话确实也有道理,于是乖乖的让他拉起来回屋了。
一进房间我又想哭了,就指着房间气急败坏的说:“这是人住的地方吗?到处都这么乱七八糟的,你看,连你几天前吃饭的盘子都还霉在房这里。”
“不就是乱一点吗,我马上收拾还不行?”说着田立文马上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刚回来几天。”
“那赵锐敏呢?”
“在他房间里呢,他还问你去哪里了,我骗他说你因为忙着高考懒得做饭,所以就去老乡那里住了。他还说让你尝尝失败的滋味也好,那样的话,你就会对我更加死心塌地。”
“那你怎么认为呢?”我笑着问。
“我当然希望你考上了,妻贵夫荣吗?”
“想得美呢!”我开玩笑说。然后我才说起这次回来是因为要拿点东西,过几天去香港旅行。
他一听说我要香港玩,也显得很兴奋。他说:“那好啊!”等收拾好房间,他就要抱我,说“想死我了!”
“你手都没洗,那么脏!”我嫌恶的嘟起嘴。
他看了看自己就自我解嘲似的笑了,高高兴兴的跑去厕所洗手。
我在家里一门心思等着老赖的电话,做好了随时上路的准备。他却一连几天没有给我电话,我想可能办手续比较麻烦,于是也没有催他。老赖终于打我手机了,我兴高采烈的说我早就准备好了。没想到他却说不去算了。
“为什么?”我一下子有些失望,我说:“是不是白小鹭请不到假?”
他说:“不是,是她的手续比较麻烦,反正又不是要非去不可。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我想香港都回归几年了手续还那么麻烦,肯定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想去了,不然这点小事对他怎么会麻烦。于是我赌气说:“那就哪里都不去了?”
“随便你们吧,只要不要办什么太麻烦的手续去哪里都行。”他在电话那头心平气和的回答着。
香港去不成,我的心思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考学的事情上,心里又开始不塌实起来,忽然就想起该给牛丽丽打个电话。于是立即拨通了牛丽丽的手机。我说:“我的高考估计考得还可以,上分数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牛丽丽当时已经放假回家了,她听了这个消息好象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兴。我问她那我还要去北京到赵老师那里再活动什么吗?
“既然都考得好就不用去了,等过阵子你就直接到网上查结果吧。”过后她又补充说:“噢,对了,江城隔广州远吗?我可能过几天去那边演出,到时顺便去你那玩儿。”
“好啊,不过我们这里离广州还挺远的,我可以开车去接你。”
她听了非常高兴,说到时会提前打电话给我。一挂电话我就懵了,心想我哪里有什么车?就是真的厚着脸皮叫老赖帮我去接牛丽丽,他也不一定有时间,况且,我怎么能让她知道我和老赖的事呢?再说到了江城,不是就什么马脚都露出来了吗?我怎么如此会愚蠢呢?这样一想我简直讨厌死自己了,真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我越想越懊恼,越想越后悔得一塌糊涂,我赶紧拨通牛丽丽家的电话。我说江城隔广州太远了,我估计到时我不敢开那么远路的车,而且江城也不好玩,又旧又破,所以到时还不如我直接去广州陪你玩儿,反正费用由我出。
“行,就这么着吧。”她爽快的答应了,看来还没有发觉我的破绽。
我知道她男朋友们有的是钱,所以费用也不至于会要我出,即使真的要我掏,反正老赖也已经答应让我自己选择地方去玩了,到时他肯定会给我信用卡。
时间过得飞快,牛丽丽说来就来了,我跟在她身边像个丫鬟似的从广州、番禺、中山、花都、南海、佛山、广州等地之间转了一圈。她们终于演出完了,我们两个留下来放心的玩。牛丽丽是个购物狂,她并不想真正的去哪里玩,原来她只是想趁此机会到广州的各大商场采购时装。她说她喜欢南方的衣服,很秀气很精致。可是她不知道我对广州也并不熟,其实除了火车站我哪里都没去过,但我又不能让她知道。好在我还对广州的一些地名,以及几家大商场的名字我也略听说过一些。于是我偷偷的准备了一张地图带着,然后打车带她去天河广场。在天河城逛了一圈,我见天河购物中心看上去有点像北京的新东安,于是我就假装很熟悉似的跟她卖弄说广州的天河城就好比北京的新东安市场,所以是广州最大的商城。
她本来抱着大包小兴致勃勃的逛着,但一听说像新东安市场,她马上就没了兴致。她说本来还以为这里很高档的,原来只是像个新东安市场。那有没有高档一些的,比如像北京的赛特和世都还有中友那些?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心想都怪自己假装聪明,这回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结果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在我反应还比较快,我赶紧说:“有,还有王府井和新大新。”
我们又赶往王府井,我本以为广州的王府井也会像北京的王府井一样繁华,但到了农林下路,进了王府井,简直比想象的差远了,主要是并不像北京那么高档,并且东西也都并不是很多、很贵。我只好又就近带她去了友谊商店,但都不尽人意,最后我们直奔北京路。这一点充分发挥了我的聪明才智,因为情急之下我偷偷跑进洗手间看地图,发现新大新和广州百货大楼都在那里。
估计出租车司机误以为我们是鸡,所以故意把路线七扭八拐绕了远路,稀里糊涂带我们又穿过了江南西路。牛丽丽忽然喜出望外的叫着要求下车,这并非因为她对司机不满,相反,是因为意外的看见了马路两边一排排的婚纱晚装店。她高兴的埋怨说:“你怎么不早说这里有这么多晚装卖?不然我演出时就不用穿那么旧的演出服了。”
我的脸刷的红了,幸亏她只顾兴奋的挑着衣服并没有注意我。我假装委屈的说:“我不知道你还想买演出服!”
我们像两只辛勤的蜜蜂,不知疲倦的在江南西的一排排婚纱店里穿梭。经过愉快的讨价还价,牛丽丽买了两件晚装和一件旗袍,我也买了一件很喜欢的晚装,牛丽丽简直高兴坏了,就像是不小心拣到的一样。然后我们欣喜若狂的回到宾馆,把身子一扔到床上,才知道整天只顾挑衣服试衣服,现在骨头都散架了。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老赖打来的。老赖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你玩得高兴吗?什么时候回来?通知书已经到了!”
我一下子高兴得从床上跳起来。我说是吗,再陪同学玩几天我就回去。
牛丽丽说:“你家里叫你回去吧?”
“怎么会呢?是学校的通知收到了。”我激动的说。
她也兴奋的说:“好啊,我就说一定会考上的吧。”
这下我们的心情就更加好了。她忽然才想起说:“哎呀真累!呆会儿我们去桑拿,好好叫人按摩一下。”
为了庆祝考试的胜利,我们在宾馆旁边的海鲜城狠狠啜了一顿,惟一这次,牛丽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我买单。
蒸完气,进了按摩房,却迟迟没有小姐进来按摩。我走到隔壁的牛丽丽房间,我说:“小姐怎么还不来?”
“别着急,你躺下来等会儿吧。”
我一趴下,小姐果然就跟着来了。
小姐一进来就默不作声的在我的背上捏来捏去,我感到不但没觉得舒服,反而还有点疼,有时又痒痒的直想笑,而且趴着憋得喘气都喘不过来。我想原来按摩这么难受居然还有那么多人来按,真是活受罪。我问小姐:“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小姐委屈的说:“本来没有轮到我,但因为你是女客人,其她小姐知道女宾没有小费,所以她们都不肯来。”
“原来是这样。”我问:“那你为什么又肯来?”
她说:“因为我是新来的,所以不敢挑客人。”
“听你口音是河南人吧?”
“我是山东的,山东跟河南交界,所以口音有点像。”
我越听越觉得很奇怪,怎么听这声音这么清脆,这么耳熟?于是我一下子好奇地坐了起来。这下我吓了一跳,我想广州这么大不会就这么巧吧!因为在微弱的灯光下,这张脸比声音还要熟悉。她也吓了一跳,她说:“你不想要我按吗?”
我答非所问。“你是杨月娥?”我惊讶地说。
她也吃惊地说:“你是谁?”
“我是和你同宿舍的文静啊!你怎么在这里?”
她马上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这时,我听见牛丽丽在隔壁叫我,她说她那边的小姐按得太差了,她要换人,还问我要不要换?我大声说那你就换吧,我这个挺好的。然后我继续问杨月娥。杨月娥这才不好意思的说她那天来广州时间太紧,因为没钱坐飞机,本来就是掐着时间来的,本以为可以赶上当天下午的初试,但谁也没想到火车会在路上一坏就是一天,然后初试就错过了。说着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说她哭着求老师让她参加复试,结果没人理她,后来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脾气好的老师,但他做不了主,只好心劝她明年再来考。因为没有赶上考试也没有脸回家了,所以就干脆狠下心来用路费学了按摩,准备干脆多挣点钱明年再考,或者让妹妹考也行。
我把她正在我肩膀按摩的双手拿开,我说:“那你别帮我按了,你歇会儿吧?”
她边笨手笨脚的按着边认真的说:“不行,这是我的工作呀!”
我想她硬要按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说你都把我按痛了还按什么?当然如果是一个陌生的按摩女我也许可以这样说,但对于杨月娥,我是万万不能的,而且反正她也只是这里揉揉那里捏捏,并不会伤害到我的身体,所以就让她在我身上实践实践吧,我们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按摩。正当我们就要聊到考学的内幕时,牛丽丽好象有心灵感应似的,无意中恰倒好处的阻止了我。她在门口催我说:“文静,到钟了,我再外面等你。”
我忙说:“马上好了。”于是匆忙塞给杨月娥五百块钱。我说:“这点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嫌弃,就留着作路费,万一不想做了你就回去吧?”
杨月娥却死活都不肯要,因为我穿着睡袍,不仅没有口袋,衣服的面料还很滑,她只好像打架似的往我的包里和手里塞,结果每次都徒劳的掉在了地上。我只好按住她的手说你别再客气,我得赶紧走了,不然牛丽丽就进来了。她几乎是可怜的哀求着说:“我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挣钱了,所以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钱你还是要收下,你放心,我保证绝对不说出去。”我说。
“是啊,这年头谁没有点秘密呢。”我无可奈何的自言自语。然后我再次把钱塞进她衣兜,她顺势一躲闪,5张纸片像树叶一样飘然落地,我转身跑出了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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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6-10-21 11: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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